方崇抬眼,周围尽是不善的目光。
自从封良掌管戍卫营,方崇身为心腹,在营中颐指气使,早已招致许多不满。遑论这大帐四周弩手的箭还未放下。
方崇自知当下翻身无望,只得应下。
在众将的齐声恭送之中,皇帝由旁人搀扶着,正要起身,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帐门掀开,只见火光熊熊,封良身着全副披挂,率着兵马来到了帐前。
见到封良,方崇等人如遇救星,目光一下亮堂起来。
皇帝的脸上,却无丝毫诧异。
“卿的脑子比朕想象的好使。”他缓缓道,“回来的正好。孔芳,将封良拿下。”
孔芳应下,正要发令,却听封良冷笑了一声。
“孔芳!”他喝道,“这贼人并非圣上,乃是裴渊手下的冒充之人,将他拿下!”
一众将官皆露出惊异之色。
皇帝看着封良,神色依旧镇定,却看向孔芳:“孔芳,怎还不动手?”
孔芳已是冷汗涔涔,定了定心神。
他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个皇帝是真的。
先前,封良曾信誓旦旦地与他保证,皇帝已经死了。事成之后,封良给他的东西,会比现在这区区京畿戍卫总管多得多。孔芳观察多日,也是真的相信封良掌握了宫禁和朝廷,这才投向了他。
可皇帝却突然出现了。
他暗骂封良没用,可更多的是对皇帝的恐惧。
在孔芳心中,皇帝才是那真正可怕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对天下所有人生杀予夺。
而孔芳也知道,自己与封良勾结之事,在皇帝眼里是死罪。就算他当下顺从了皇帝,只怕也难逃一死。
心倏而一横。
孔芳看着皇帝,目光沉下:“圣上与左仆射向来亲密无间,怎会叫我等抓捕左仆射?左仆射说得没错,此人必定是贼人易容顶替的,他不是圣上!”
这话出来,周围又是哗然。
形势骤然大变。
封良带来的兵马,已将大帐团团围住。
而皇帝手下的人也随即收拢,将皇帝护在中间。
封良面露得意之色,指着皇帝,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冒充圣上,其罪当诛!众将听令!取此贼首级者,赏金十万!”
皇帝却笑了一声,看着封良,神色感慨:“朕早对你说过,你理政弄权有独到之处,却无领兵之才。你总是不服。现下,你该明白,我对你没那么差,至少封华告诉你的事情都是真的。你身陷关中腹地,没有粮食,没有后援,败局已定。”
他目光深深:“封良,你败了。”
封良本胜券在握,听得皇帝这话,心中却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妖言惑众!”他喝令道,“将这些贼人就地格杀!”
可就在他手下兵马冲向大帐之时,突然,一阵箭雨落下。
这箭雨,并非来自皇帝周围的弩手,而是来自四面八方,黑夜里,看不清来路。
骨哨声响起,犹如夜枭飞过,凄厉而响亮。
封良面色一变:“皇城司!”
第542章 秋归(一百一十)
他手下的那些兵马,并不知道皇城司意味着什么,只四处寻找躲避之处,拿着兵器准备迎敌。
可不见敌人,又如何迎?
正当犹疑,营外忽而杀出一群黑衣人,正是方才放箭的暗桩。
而旷野上号角齐鸣,马蹄声轰鸣。
那不是暗桩,是滚滚杀来的兵马。
方崇听这些兵马的鼓角之声,不像是京师的,倒像是他白天才交手过的河西军。
裴渊竟然挑着这个时候劫营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皇帝在跟他里应外合。
大营中,自然不止方崇一人反应过来,已经一阵忙乱。
封良先前那得意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神色惊疑不定。火光映红了他的眼,他看着皇帝,目光不定。
皇帝仍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败了。”
他方才的话犹在耳畔。
封良气急败坏,知道此时最要紧的事拿住皇帝,即刻喝令手下将皇帝捉住。
“将他生擒着!”他大声道,“赏金百万!”
听得这许诺,封良这边再度士气大振,也不管大营外的威胁,转而朝大帐里冲去。
而皇帝显然早设计好了退路,只见又一阵箭雨将众人击退,再回头,营帐后头豁出了一道口子,而他已在一众弩手和黑衣人的护送下迅速撤走,没入夜色中。
“左仆射!”方崇趁乱逃了出来,头发散乱,跑到封良面前,“河西军怎么办!”
“捉住他!捉住他!”封良再顾不得许多,魔怔了一般,抽了剑,夺了马,便朝皇帝的方向追去。
方崇被抛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目瞪口呆。
夜风呼呼吹来。
皇帝被众人扶上马车,驰骋而去。
封良也领着一众手下快马加鞭,不停地追。
原野上,雨雾消散,一轮明月在云里露出了脸。
封良和亲随坐骑是大宛宝马,狂奔起来,不仅将麾下的兵马抛在后面,前方的马车亦已经越来越近。
那马车旁边,并没有多少随从。
封良抽出刀,旁边的随从也已经举起弩箭,准备将前面的马匹射杀。
但就在这时,突然,坐骑中了绊马索,惊叫着,纷纷向前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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