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负责送货的商家掌事是位女子,看上去年长我几岁,已经被盘查完毕和我一起在旁边等着,好奇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几轮,终于忍不住问:“姑娘也有官职?”
我解释道:“在水部挂名,有空就帮忙做点事,拿几两银钱做俸禄,家父是水部侍郎。”
掌事的女子恍然大悟:“哦——就像我长大了也要帮家里做事一样,不过我以为这只是我们普通百姓家会有的情况,官家的姑娘应该只需要读书绣花什么的,原来不是?”
“那样的姑娘也有。”我说:“人各有志而已。”
掌事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码头来来往往的货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件事,问掌事女子:“你们的货船会否路过清江?”
掌事女子一点就透:“姑娘想要清江鱼?那我下次顺路给你带来,这次的都让人预定完了。”
我对她笑道:“我表妹吃过一次,一直心心念念,价格是多少?要不要先把订金给你?”
掌事女子慷慨道:“说什么价格,就当我交姑娘这个朋友,送几条鱼罢了。”
“若我不在水部挂名,接也就接了。”我抬了抬下巴,向她示意那群御史台的官员:“可家父因此事被参一本,那可不是小事。”
“啊……我忘了,姑娘虽是挂名,但终究在官场,不与普通百姓相同。”掌事女子理解道:“那我们便明算帐吧,订金五钱,总计二两银。”
好在我带的钱够付订金,按时间推断,掌事女子下一次带货船过来,应该差不多能赶上卓梦的生辰。
我在码头每日负责这样的琐事,因为到家一来一回要两个时辰,实在麻烦,便干脆住在了驿站。
驿站靠近码头,每晚入睡都能听见江水阵阵,倒也算惬意。
也不知卓梦是不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我这个表姐的心意,在驿站住到第五日,她便拎着饭盒来看我了。
饭盒中的食物一路走来早已冷却,卓梦跟驿站借了灶台热菜,我从江边回来,正好看到她在灶台前忙碌:“你怎么过来了?对了,那天你说去看阿尧,她身体怎么样?”
“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不佳。”卓梦说完,开始回答我前一个问题:“小姨说江边码头驿站做的最多的就是鱼,二表姐这几日一定吃腻了,让我给你带饭来换换口味。”
“再吃一两天就能回去了,我又不是受不得这点罪。”我对母亲的细致入微颇有些无奈,“怎么还特意叫你跑一趟?”
“带饭只是顺路,夏锦如姐姐和魏大人都托我给你带话。”卓梦抛了抛自己腰间的钱袋道:“拿人手短。”
我问:“什么话?”
我和卓梦把菜带回房间,两对面坐下,边放碗筷,卓梦边尽责地复述道:“夏姐姐想带堂妹来瞧瞧你赢的那只侏儒兔,结果你没在家,便回去了;魏大人说太子殿下没生你的气,知道你说那番话是为他好,已经跟皇后和解,听说最近准备迎娶皇后属意的太子妃。”
“就这些,”我实在无法相信夏锦如和魏成勋会这般无聊,“他们居然出钱叫你带话给我?”
“我觉得应该是有些话不好明说,相信我会理解,也会跟你探讨。”卓梦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望着我,语气认真道:“他俩要成婚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谁和谁?”
卓梦确认道:“夏锦如姐姐和魏大人。”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心甘情愿?”
卓梦说:“自然是被赶鸭子上架。”
我听得愈发糊涂:“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向来对京中传言最为了解的卓梦说出这种话还真是难得,她皱眉道:“大约是夏锦如姐姐喜欢上了某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夏家的几位长辈不大赞同这门婚事,告到家主那里,然后夏家长辈跟魏家长辈合计,要断了夏锦如姐姐的念头,需赶紧给她重新安排一门婚事,结果魏大人就被安排了。”
这事听起来确实离奇,士族长辈如此插手晚辈婚事,也闻所未闻。
“夏锦如喜欢的是什么人?为何叫两家长辈这般……”我斟酌着用词道:“如临大敌,同仇敌忾?”
“听说……”卓梦举着筷子思索道:“是位庶族子弟。”
难怪。
姐姐嫁进东平王府,好歹还有圣旨压着,算是个难以拒绝的理由,夏锦如没有外力强加却想喜欢庶族子弟,那必然得到阻挠。
可夏锦如装病那日分明说的是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给自己找到喜欢的人,还要谈婚论嫁,未免也太快了些。
“你知不知道这位庶族子弟是谁?”我问卓梦,试图理清思路。
卓梦咽下一口饭道:“只知道姓贺。”
姓贺……我后脑勺一阵隐隐作痛,提醒我当日用鞠球砸到我那位就姓贺,夏锦如当时对那人吼过来着。
如果真的是他,两人还能彼此喜欢,那可真是……奇闻。
魏成勋和夏锦如默契地叫卓梦带话给我,大约也是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想找我当面聊聊,可我公务在身,不便打扰,才让卓梦带了那么无聊的话给我。
卓梦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吃完,仔细端详我一阵:“小姨还说江边蚊虫多,怕你被咬,我看你好像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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