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话音落地,同时向彼此翻了个白眼。
这桩婚事如果议成,二人婚后的日子想必会过得非常精彩,我不禁抱了点幸灾乐祸的期待。
然而屋内的长辈们持有不同意见。
首先是夏锦如的父亲对夏家长辈怒气冲冲道:“我女儿想嫁谁全由她自己,我和夫人都没说话,怎么您老几位先上赶着过来?如此简单粗暴地干涉晚辈婚事,斯文扫地,究竟还有没有士族风范?!”
然后是魏成勋的母亲对魏家长辈冷嘲热讽:“前几日家中议事,莫名其妙给我儿子安排了婚事,甚至不问过我这个母亲的意见,我敬几位年长我几岁忍了,今日倒好,直接拉过来就要成婚,你们把我儿子当什么?只要拉到一个圈里,可以给你们诞下肥壮猪崽的种猪?!”
紧接着是夏锦如的母亲憎恶道:“儿女的婚事,被父母干涉已是极限,几位名义上是长辈,实则并未对我女儿有任何养育之恩,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最后是魏成勋的父亲义正词严:“谁若想要与庶族相争,自己去朝堂上当着陛下的面争,借我儿的婚事来做文章,简直小人做派!”
此情此景,也难怪魏成勋和夏锦如这俩当事人一点都不着急。
两家长辈阻止夏锦如嫁给庶族子弟,是出于保持清流士族血统纯粹的迂腐想法,魏成勋和夏锦如的父母却不希望儿女们为此牺牲。士庶之隔那一套,老早就随着东平王府势力的强盛而越来越不被人认可,只有一批老顽固还在奉为圭臬,与时局做着最无谓的抗争。
夏锦如在我旁边解释道:“夏家家主和几位长老霸着主事的位置几十年却无所作为,还总喜欢插手别家事务为自己敛财,我爹早有不满,所以肯定不会听他们的,虽然我不介意与魏成勋成婚,但为了不下我爹娘的脸面,只能顺着他们说我不满意这桩婚事了。”
魏成勋插言道:“我家也差不多,不过你家好歹只是敛财,魏家家主野心更大,意图夺权,所以我爹娘更不会听他们的。夏家和魏家的长辈大概料到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这才互相撺掇着一起过来,妄图施压吧。”
单家人丁单薄,所以我未曾见过这种奇景,只能心里默默感叹,大家族若没有个规矩章法,还真是破事一堆……
屋内的人吵得口干舌燥,丫鬟们赶紧上前更换茶水,却只给不同意婚事的人换了,存心要叫上门找事的都知难而退。
那些捧着空掉茶杯等待更换的人,满怀期待却只等到丫鬟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一张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模样分外滑稽。
坐在此处边逗兔子边观看他们的窘态,也甚是欢乐。
夏锦如叫住从屋里出来、匆匆路过的心涟:“告诉夏琳,我朋友把兔子带过来了,她想看就过来看。”
心涟闻言,应声而去。
我今天吃完早饭便过来,跟夏锦如和魏成勋二人又说又笑,还吃了不少茶点,此时腹部传来一阵难耐的疼意,不得不捂着肚子起身道:“我去趟茅房。”
从茅房出来以后,我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人,发现她站在廊下,倚着廊柱望向对面。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视线的尽头是对面在逗兔子的魏成勋、夏锦如和夏锦如的堂妹,不禁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过去?”
她被我的声音吓到,打了个激灵迅速转身看到我,心有余悸地捂了捂心口道:“是你啊。”
眼前这人是我在书院的另一个同窗许含烟,在我和夏锦如交好前一直和夏锦如走得比较近,或许是因为天生志趣不合,我和她并未深交,只知她跟夏锦如关系不错,却很少说上什么话。
“那只兔子是我带来的,听说夏锦如的堂妹想看。”我说完,再次问她:“要过去看看吗?”
许含烟往夏锦如那边望了一眼,似在顾虑着什么:“不去了,多谢相邀。”
夏锦如约我去上巳节那次我还有些奇怪她为何不约许含烟,如今看来二人之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关系不如以前亲密。
我本来也是因为夏锦如才和她客气,既然两人关系转淡,我便不再强求,对她笑笑就打算离开。
“单翎——”许含烟开口叫住我,思索片刻,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出于好意,我想提醒你一句,夏锦如这人,喜欢上谁就容易失了判断,你如果说她心上人的不是,可千万得小心,保不准就被她把话给传了回去。”
我眨了眨眼,耐心地等她继续。
许含烟叹了口气:“她也不是心存恶意,就是脑子拎不清,可是与她来往实在叫我心累,只好及时抽身——希望你们别这样。”
我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笑着道:“原来如此,多谢提醒。”
许含烟的笑里添了一抹释然,与我颔首致意,以作话别。
我在书院求学时,经常听人聊起许含烟的家庭,她家同样人丁兴旺,但兴旺的不是亲戚,而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她的父亲风流成性,喜欢一个就往家里带一个,因为许多上不得台面的没有名分,所以她父亲具体纳了几个妾室,不得而知。
她母亲不是士族,不能用士族之女不与他人共侍一夫的理由要求和离,便只好使出雷霆手段,将家里的妾室都治得服服帖帖,免得给自己找气受。她自小耳濡目染,学得她母亲几分手段,整治起人来十分厉害,家里妾室所生的弟弟妹妹对她如何惧怕,我曾有幸见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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