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完成以后,各路人马都想请郑太傅到自己府上坐坐,虽说因为父亲的事,后来的人们对郑太傅的眼光颇有疑虑,但郑太傅依然是受人尊敬的三朝元老,被如今的沅国皇帝奉为座上宾,巴结一下终归不会有什么大错。
在巴结郑太傅一事上,魏元洲却是难得的安静,站在一旁半个字都没敢多说,我觉得甚是稀奇,走过去小声问:“魏大人,您怎么现在这么矜持?”
魏元洲气恼地瞪我一眼,仿佛造成他如今的处境,我是罪魁祸首一般:“要不是给唐家父女俩送行时,你和魏成勋来捣乱,我也不至于生生错过与郑太傅初次搭讪的机会。”
我听得莫名,又多问了几句,这才明白——给唐家父女送行那日,魏成勋本来已经帮我把魏元洲拉走,却碰上郑太傅过来询问旭京近几年的情况,魏元洲急着去给唐家父女送钱,哪有心思回答这不着边际的问题,立马把郑太傅的问题推给了魏成勋。
魏成勋被郑太傅绊住,这才一时没看住魏元洲,放他跑来试图接着送钱,可惜……魏元洲如今是两头都没落好。
我抬手掩唇,使劲咳嗽几声,化解了自己想狂笑出声的情绪,道:“没事儿魏大人,郑太傅心胸宽广,不会计较你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就不重视他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郑太傅不会计较——”魏元洲咬牙切齿道:“可我之前因为不知道就不重视,现在知道了又上赶着往前凑,这不显得我太过看人下菜,让他更加瞧不起我吗?”
“其实我觉得这种事你做的也不少……”
“你闭嘴。”魏元洲语带哭腔地说出这句,看上去是真的很悔不当初,他使劲眨眼试图逼回眼眶中的泪水,紧紧抿着嘴唇。
我要是再这么继续打击下去,他大概会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哭出声来,于是我选择了听取他的建议把嘴巴闭上。
那边郑太傅已经在婉拒众人的邀约,笑眯眯地道:“昨日东平王世子邀我去一趟府上,我已经答应,今日总不好食言,多谢诸位的好意,下次有机会再拜访。”
众人听到郑太傅的回答,大多数人的反应是震惊而非沮丧——这位三朝元老竟是要往奸臣的府邸里去?大沅朝堂,当真没有清流名士的容身之地了吗?
我能看出他们这副表情背后的担忧,东平王府得势,除见风使舵者以外,其他许多人并不希望沅国朝堂失去如今的平衡,变成都是东平王府一系的天下,原以为郑太傅回京会给士族下一颗定心丸,没想到却是带来更大的不安。
三朝元老竟然也要屈服于东平王府的势力与之虚与委蛇,这是何等绝望的一天!
看着众人受到极大震撼的样子,我倒是觉得他们想多——司空丞相一家得势,能与东平王府分庭抗礼时,丞相府和王府也没说断了来往,表面也还是可以装一装虚与委蛇。
士族风范嘛,哪能仅仅因为政见不合就跟小孩子吵架一样站队,做出一副“我不跟你玩”的姿态。
未免太过幼稚。
由于在场的人中,只有我和檀旆住东平王府,便理所应当地承担起了护送郑太傅过去的重任。
马车在王府停下时,东平王与王妃,还有姐姐姐夫,正好一并出门相迎。
我本以为自己还需承担给他们介绍一番的重任,结果还未等我开口,王妃便满面笑容地对郑太傅道:“太傅大人,别来无恙否?”
待郑太傅的目光落到王妃脸上,看清王妃的长相,神色先是一滞,继而无可奈何地笑道:“来之前我就已经猜过你的身份,却没想到真的是你。”
王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郑太傅入府,“不知太傅凭借的,可是我这个‘魔女’总做出格之事来判断我的身份?”
“‘出格’是别人给的评价,老朽活得久,见过太多人太多事,倒是没觉得你有多特别。”郑太傅宽和地说着,和众人一道走进府中。
我与檀旆走在最后,趁着别人不注意,我赶忙拽住檀旆的袖子迫使他停下脚步,“这是怎么回事?母妃怎么会跟太傅爷爷认识?”
檀旆力图轻描淡写道:“十几年前太傅在朝,他们那一辈的人互相认识有什么奇怪?”
我根本不接受这样的说法,“可他们不仅认识,好像还很熟,熟又不是那种老朋友的熟,像是有利益冲突,作对多年的‘熟 ’。”
檀旆挑了挑眉,“你看得倒还挺准。”
我没心思与他插科打诨,想起刚才檀旆说到以前的士兵如何在水里作战的事,似乎是故意跟郑太傅透露“听母妃当故事讲过”……昨天姐夫邀请郑太傅来东平王府,郑太傅只说会考虑,今天檀旆跟郑太傅透露了这一消息,郑太傅就立马决定过来。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檀旆看我拄着下巴皱眉深思,略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摸摸我的头调侃道:“小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嫁到我家之前,就从没想过打听一下母妃的身份?”
“我不爱打听别人私事。”我拂开檀旆的手,“再说我嫁的是你,我觉得跟你父王母妃是何身份并无关系。”
“那你是真的心大。”檀旆调侃完我,看我脸上已有了几分恼意思,这才清了清嗓子,把手背到身后,一脸严肃正经地道:“我母妃,出自百年世家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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