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也不避讳,旁若无人的交谈。
星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捶腿,也不知她们是不在意这些,还是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宫里晋封,要么凭宠爱,要么凭子嗣,昔年太妃无子无女,还能坐到妃位,也是有过不少风光日子的。
只是到了新朝,都成了过眼云烟。
新朝宫里人少,还没大选过,宫里没有皇后,陛下纳妃又晚,未行登基大礼前曾定下宰辅之女为后,待孝期一过便要册封,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没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还未入宫就病故了,之后立后一事便一直未再提起。
如今宫里只有六位嫔妃,着实是少,毕竟在东魏皇宫中,后宫嫔妃数三十人都不止,还有许多承宠却无名分的宫女和女官,武帝年纪轻轻,宫中嫔妃却只有这么几个,就免不了让人议论。依誮
宫里头一份儿尊贵的便是生育了皇长女的贤妃,出自靖远将军府,是后宫里头唯一一个家世还算拿的上台面的嫔妃。
大抵北周是不太待见外戚,历朝以来出身贵族名门的后妃屈指可数,嫔妃母家大多是微末官职。
前朝皇后曾言,嫔妃没有家世,便不敢生不臣之心,才能司其本职,仰望君恩,俯首侍君王。
除贤妃外,同为妃位的还有一位熙妃娘娘,年长皇帝六岁,自潜邸时便多年无宠,除了一个按资历册封的妃位,可以说是毫无指望。
从潜邸跟来的另还有一位张才人和两位御女,是扔进北巷皇帝都记不起来的人。
只一个新秀李美人值得提两句,乃五品郎中之女,由理亲王妃引荐入宫,是除贤妃外唯一一个生下皇嗣的嫔妃,如今肚里还怀着一个,更是莫大的尊贵,虽然眼下位份还不高,但前途大有指望。
宫里缺孩子,皇帝二十四了还没生下一个皇子,朝野内外为这件事议论纷纷,头一年是因为先帝孝期未能大选,如今出了孝期,群臣上奏,请内廷大选,折子一直压在皇帝那里也没个声信儿。
今上这位不喜欢宫里人多,乱糟糟的,前朝就是嫔妃太多,子嗣也多,那叫一个勾心斗角,争斗不休,宫里数十年就没几个安生日子。
新帝就在这样的乌烟瘴气中长大,因此到了这一朝,他自己就不愿放许多女人在后宫,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厌烦,就这样清清静静的倒好。
只奈何自己没有皇子,身为君主还要被朝臣议论,着实令他恼怒。
现今宫里只有两位公主,皇长女出自贤妃,皇次女出自李美人,在皇次女之前贤妃还曾育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尚未足月就小产了,朝廷里甚至有谣言,说皇帝不贤明,杀兄弑弟,夺位不正,上天要叫他断子绝孙,否则怎么会一个儿子也不赐给他。
现今李美人怀着龙嗣,多少双眼睛盯在她的肚子上。
皇帝虽嘴上不说,一如既往的沉稳冷淡,偶尔去探望已是天恩,但心里终归万分期盼。
君王的喜怒不形于色,欣喜也要当作不欣喜,关怀也要当作不关怀。
不过皇帝的心意,自有旁人来代。
太后流水一般的珍奇补品送进长恩殿,内廷府各路牛鬼蛇神的曲意逢迎,无不昭示着李美人如今万众不可及的荣宠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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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中午大宫女们吃锅子,临冬里天越发冷了,烫个三鲜锅子别提多舒服,芸枝叫小太监三保端了铜炉,热辣辣浇上羊汤,原本该是素汤,芸枝有门道,在御膳那边也有熟人,竟要来了一锅上好的羊汤。
往里汆丸子,下猪肝,肉片,鹌鹑蛋,蛋饺子,又切了白菜,蘑菇,笋片,鸡毛菜来烫,一口白花花的浓汤下去,舒服的心口都化了。
芸枝叫上几个当值的小姐妹,在偏殿里烧锅子喝汤,星月正巧端着东西路过,芸枝就叫她:“过来一道吃。”
星月笑着摇头:“我回北巷,有份例饭食的。”
芸枝道:“你们那点子份例吃的比猫都不如。”说着盛了一碗热汤,非叫她喝。
星月盛情难却,于是接下来,把一碗热汤喝完了才走。
芸枝这会子想起来问:“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星月道:“是缎子,前几日白姑姑说内廷府给太妃送来的袜子针脚不够密,时常扎脚,叫我做两双袜子给太妃,咱们自己做的总归比内廷府赶工出来的要细致。”
芸枝于是叫她过来,告诉她:“记着绣朵兰花,先帝曾夸赞太妃气质如兰,此后太妃便独爱兰花。”
星月福身,笑着说:“多谢姐姐提点。”
出了庆应殿,便是冗长的宫道,入目俱是红墙琉璃瓦。
北周和东魏不同,东魏的宫墙有各种图腾雕刻,青鸾,凤凰,盘龙,麒麟,各有兆意,内廷工匠们总是想方设法的装点宫闱,若能博圣上一句精妙巧思,便是无上荣耀。
北周的宫墙,同他们的君王与宫廷一般冷沉枯燥,无任何描绘浮雕,亦无半点新意思绪。
这数千道绵延的宫墙,一路到头都是死气沉沉的红漆砖泥,殷殷的红,人走在下面,像要被那接连不断的红墙吞噬了般。
星月端着缎子慢慢的走,前头有一列宫女正在敛襟前行,对面稍远处亦有一列内监正从西宫方向转出来,步入宫道。
朱甍碧瓦间脚步匆匆,星月低着头慢吞吞跟着。
宫里规矩多,疾步也是要挨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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