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回的,万绅便染了风寒。
徐玉朗与陈悯上门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脑袋昏沉,待他们俩破门而入,才发现高烧不退的万绅。
陈悯自在他家中照应,徐玉朗出门抓药。万绅住的不算偏,往外几户便是大道,直接右拐第三间铺子便是药铺,他走进去。
大夫白发长髯正带着小徒弟认药,一见徐玉朗连连拱手:“徐大人,有失远迎。”他又皱眉正色,“您这是哪里不舒服?”
“并非是我。”徐玉朗讲明来意,“我抓一副治风寒的药。”
大夫问了症状,徐玉朗怕讲不明白:“这样,劳烦大夫同我走一趟,不远,往后几户就是。”
大夫自然应允。但随着徐玉朗的步子正往万绅的屋子去,大夫在后面出声:“是万大人吗?”
徐玉朗点头,又疑惑,大夫像是在嘲讽。
大夫回:“饮酒无度,纵欲无节,伤身是必然的。”
看来街坊都知道万绅的德行。徐玉朗引着他进去,大夫诊断一番:“劳徐大人同我去拿药。”
徐玉朗自是跟上。出了屋外,他问道:“万绅在这一带出入还算频繁,怎么他好几日没出门,竟没一个邻居察觉?”
大夫略微尴尬。这二人都是官员,又是同僚,他不敢乱说。但徐玉朗的话他又不敢不回:“万大人一向……随性,我们见是常见,但不敢多管他的事。”
原来是人缘差。
难怪大夫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徐玉朗不多为难他,拎着药走了。
熬了药给万绅灌下,时至下午他才悠悠转醒。一看是陈悯在床边,他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跟玉朗来看看你。”陈悯回,忙起身通知徐玉朗。
万绅似乎头疼欲裂,伸出一手在脑门上敲打,似乎想借此缓解疼痛。
徐玉朗仍心有余悸:“你病的不省人事,你再不醒我们又要去请大夫了。”
“那老家伙看个病叽叽歪歪的,没病都被他念出病了。”万绅满不在乎,两手指在鼻尖捏了捏,很疲惫。
徐玉朗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只能劝:“你这样作践自己我们都担心。”末了他加一句,“曾大人远在京城也不会安心。”
万绅听着掩面笑起来,凉气呛进肺腑,他咳得撕心裂肺。缓了又缓,他略微平静下来:“他才没工夫担心我。”
曾如易上京之前来找过他,一见面便是斥责,万绅一句也不想听。
但他忍不住希冀着,曾如易攀上关系去了京城,说不准在站稳脚跟之后拉他一把。可万绅听来听说曾如易说的都是王怀柯。
她已身份无忧,她已后半生无恙,她已被安排妥当。什么都是王怀柯,那他万绅呢?
他本就是因王怀柯才被曾如易提携,如今王怀柯万事已了,那他万绅也全无可用之处了。
他买酒求醉,觉得自己像条被丢弃的狗。
“你还有职务在身。”陈悯提醒他,“府衙事多烦杂,我们得帮着玉朗才是。”
万绅转过头,又是“帮”。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不用求人、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而活。
砸了咂嘴,他一言未发。
“三十之前我与陈悯兄因要务要去几个村上。”徐玉朗讲明来意,“等你好了,可记得来帮我们。”
万绅满不在乎的点头。他那样子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一看就是没放在心上。
等到他过了几天能下床,陈悯竟再次上门来了:“府衙人手不够,你能下地就快同我出去一趟。”
万绅心里不情愿,一丝疑虑亦升起。什么时候府衙没人到这个程度,定要他一个病患过去?
他再三拖延,等徐玉朗上门时,万绅没话说了。
“雪天路滑,万绅兄小心。”徐玉朗很客套。
“路滑就该待在家里,出来晃荡无法保证不出事。”万绅不情不愿的,脸上带着烦躁。
徐玉朗装作听不明白,从头到尾带着笑:“村中孤老颇多,年关将近,自是得关心关心。”他意有所指,“万绅你以前管这一片,想必与他们相熟,自是要多联络感情。”
怪异。
万绅觉得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不对劲,这路他以前走过无数遍,今天异常漫长。
在一围着栅栏的土屋前,万绅眉头死死的拧着,面色煞白不肯进去:“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他话里带着戒备。
“见一个故人。”到了地方徐玉朗也不装了,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万绅跟他进去。
万绅不从,扭头要走。
陈悯自屋中出来:“万绅兄,廖伯伯请你进来一叙。”
万绅背影一僵,顿步停在原地。过了好半晌,几个人僵持着已手脚冰冷他才转身,谁也不理谁也不看,万绅朝着倚着门框的廖老伯过去,像是一种视死如归。
“万绅兄……”
“不必多言。”万绅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升炉取水,倒茶搬椅,“既然都到这儿了,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这会子他倒是爽快了。
“好。”徐玉朗在他对面坐下,四个人刚好围坐一桌,俨然的对峙局面。
“你与这位廖伯伯是何关系?”徐玉朗先问。
“我赡养他。”万绅回。
廖老伯年事颇高,一口牙掉的只剩三四颗,瑟缩在一处凳子上没有反应。万绅这快半个月没来,前几天来了说是府衙的大人,他没敢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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