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祈手提两坛贡酒,踏入梁景书房,贱兮兮调侃。
“致之表兄总是这般戳本王的心,也不怕本王哪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梁景放下手中书卷,直勾勾盯着宣祈。
“宣某再如何不济,也是长公主独子,宁王殿下亲亲的表兄,何来‘怕’这一说?”
“世子官从二品,是宣王和安阳大长公主的独子,刑部大权在握,不日更是要迎娶太傅幼女,世子如此,尚称不济,本王这闲云野鹤,岂不无颜见人了?”
梁景待人一向谦让有礼,唯独对宣祈,嘴上绝不留情。
“若说好事将近,也是致之表兄在先,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再有一月半,致之表兄便能拥美娇娘入怀了,着实羡煞本王。”
宣祈不愿输了嘴仗,往太师椅一坐,贡酒随意一放,右眉轻挑:
“方姑娘倒是天真跳脱,方尚书上回在祥记酒楼谈公事,正巧抓了女扮男装出门听戏的女儿,回去可是好一顿训。”
宣祈以为梁景这回无话可说,端起案上的庐山云雾,得意洋洋抿了一口,等着看梁景吃瘪。
不想那人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甚至了带几分笑意:
“致之表兄得的消息不假,却也不全。”
“方姑娘被抓回府后,方尚书断了她大半年的月钱。也不知方姑娘后来从哪儿来的钱,改不了贪玩的毛病,依旧在外头大吃大喝,出手阔绰。”
“致之说,方姑娘的银钱从何而来?可别是去谢府,问昭华表妹借的吧?方姑娘在祥记酒楼一次要花二十两,这两月来一共去了八次,算上珠宝首饰的开销,方姑娘至少得问昭华表妹借二百两银子。”
梁景也端起案上的茶,满意地抿了一口:
“哈哈,听闻致之表兄给谢府的聘礼,足足抬了一百八十八担,不知去了致之表兄几年俸禄?”
“本王未过门的妻子能得致之兄出手相助,实乃乐事一件。”
“你派了人,盯方家姑娘?”
方宁在祥记酒楼被方尚书抓回府这事儿,方尚书一早派人封了消息,手底下的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
梁景不仅知此,连方宁出了几次府都记得清清楚楚,定是派人私下里盯了方宁。
“致之不也查了方家?宁王府未来的王妃,底细如何,自要知晓。”
梁景轻轻摩挲着白瓷茶杯,若有所思。
“宁王殿下的人可查出甚么?”
“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喜甜食,爱玩闹,尤爱扮男装上茶楼听书。”
许是觉得有趣,说到这儿,梁景淡淡一笑,眼中透出几分好奇。
“太后是个会挑人的,方姑娘和你一动一静,实在般配。”
“左不过一个小姑娘,太后让我娶,我娶了便是。宁王妃的位置迟早要有人坐,换谁都一样。”
“我心中只认凝脂一个妻子便是。”
宣祈摇了摇头,本以为他能放下,没想竟越埋越深。
也罢,情爱一事,向来轮不到他置喙。
*
“多谢太后赐婚,妾无以为报,这是兄长自西北送来的何首乌。何首乌生在深山灌丛,得天地滋养,比寻常何首乌大了两倍不止,极为难得,妾特此奉上。”
惠贵太妃挥手,宫女端着放何首乌的雕花木匣,走到太后跟前。
“惠太妃有心,哀家是宁王的嫡母,赐婚不过随手之劳,哪值如此难得的何首乌?对了,沈大将军远在西北,身子可还康健?”
太后盯着成色上佳的何首乌,面露满意。
“回太后,兄长来信说,一切安好。只是远在西北,思念岚儿和奉贤,有些想念京都了。”
言外之意,西北苦寒,兄长想回京都。
“对了,惠太妃可得了消息?昨夜撷芳殿来报,沈妃诊出身孕,已一月有余。”
太后突然想起,沈妃有了身孕。
撷芳殿昨夜亥时方派人禀的消息,惠贵太妃今日来得早,并不知情。
听太后这么一说,她喜出望外:
“当真?妾今日来得早,并未得到消息。”
“沈岚是你侄女,此番有孕,你这个姑母要费心些了。”
太后用银叉取了一块芙蓉糕,放入嘴中,细嚼慢咽,眉眼舒展,似笑非笑。
“方才你说沈大将军思女?惠太妃啊,你我都是宫里头的老人儿,自该知晓,你、沈妃、还有奉贤,若想在京都安然无恙,西北的兵权和回京,你兄长只得选一样。”
惠贵太妃诚惶诚恐,双手置地,低头下跪:
“沈锦多谢太后提点,妾回去定当修书一封,告诫兄长。”
“好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规矩。沈妃初次有孕,有些事儿难免不周到,你这个做姑母的,快去撷芳殿看看吧。”
太后身边的嬷嬷将人扶起,沈锦福身告退后,一路往撷芳殿去了。
坤宁宫。
“皇后娘娘,撷芳殿宫女来禀,沈妃昨夜诊出有孕,已一月有余。”
皇后顾婉端坐于铜镜前,手上那支金凤镂花长簪怎么也戴不好,遂放下长簪,选了支简而华贵的步摇,果然一下就戴好了。
“彩莲,你去库房挑些上好的人参燕窝,翡翠首饰,本宫要去撷芳殿。”
铜镜中那人告诫自己,既坐了皇后这个位置,就得端出国母的气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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