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宣致之怎么说?他说要将花拿回去,给他的世子妃染红指甲,你说笑人不笑人?”
“阿熙,你是没见着宣致之那副别扭模样。还是昭华厉害啊,把宣致之收得服服帖帖的。”
宣祈将花带回去时,谢昭华受宠若惊,推托再三,不敢拿如此珍贵的花染蔻丹。
拗不过宣祈性子硬,她只得挑了罗粉颜色的花儿,派丫鬟黏汁液,让桂嬷嬷替她染上。
夏知拿着帖子进屋时,谢昭华正椅在软榻上,挽着袖子,左手平放案几那方绣金丝海棠帕子上,由桂嬷嬷替她上着花汁。
不愧是汤泉旁养出的花朵儿,颜色比寻常千层花嫩了几分。
“禀世子妃,宁王府的小厮送来帖子,约世子妃后日到宁王府听戏。”
夏知一边说一边将帖子平撑开,双手递到谢昭华眼前。
谢昭华左手包着染蔻丹的布,右手暂空着,她伸了伸,拾过那帖子一看,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宁王何等清净之人,竟允宁儿在府上请戏班子唱戏。由此见来,宁儿当初选的真是不错,在王府里的日子,确实自在快活。”
“宁王心虽不在王妃身上,到底皇家出身,徐翰林在谢府教世子妃时,可没少夸宁王。能入徐翰林的眼,自然是人中君子。王爷即便对王妃无意,照样好吃好喝养着供着。王妃那般跳脱,依老奴看,宁王府还真是王妃的好去处。”
“喏,左手染好了,世子妃瞧瞧满不满意?”
桂嬷嬷说完,将谢昭华左手的染布拆了下来,仔细擦拭一番后忍不住赞道:
“不愧是汤泉养出来的花儿,这罗粉色很衬世子妃呐。”
谢昭华将帖子往桌上一放,看了眼手上新染的指甲,拐了话题去别处:
“嬷嬷尽会说些福气话。不过嬷嬷方才所言宁王倒是有理,先生从前常夸宁王才情出众,画技绝佳,我亦是心痒许久。后日在宁王府若能一睹佳画,那便好了。”
桂嬷嬷不知突然想起甚么,满脸笑颜:
“世子后日不是正逢休沐?世子同宁王私交甚繁,世子妃邀世子一同去宁王府,岂不美哉?”
她刚拐了话题,桂嬷嬷就又拉了回来。
谢昭华面上笑了笑,心头却烦得很:
“桂嬷嬷不说我都忘了世子后日休沐。世子若得空,与他同去宁王府,再好不过了。待世子下值回府,我再问问他得空与否。”
“嬷嬷染指甲的活计愈发好了,染的这手蔻丹很是好看。改日教教春落夏知她们,不能叫好手艺白白荒废了。”
谢昭华抬起左手,故作一副细细端详模样。
“世子妃谬赞。从前在候府时,老奴跟老夫人身边一老嬷嬷学的,不想日子过得飞快,倏一下几十年过去,老奴竟也成了老嬷嬷了。世子妃上回去侯府还是两月前呢,得空可要再去看看老夫人?”
今定远候林征系林如芝嫡亲兄长,谢昭华舅父。
谢昭华外祖林放自马背上起家,曾任骠骑大将军。
大女儿林如清入主中宫,小女儿林如芝嫁了太子太傅,林家一时权势滔天。
先帝猜忌心甚重,林放深知功高盖主树大招风非善事,遂主动递了兵符,传侯爵之位与嫡子林征,带谢昭华外祖母韩氏在侯府里成日享着清福,羡煞不少人。
先帝虽立梁悯为太子,到底身为天子,疑心极重,生怕林谢两家哪一天联合起来弑君助太子早日登基,遂不喜两家往来过甚。
因此,先帝在时,林谢两家为避嫌,除借逢年过节上门送礼寒暄,不敢有其他往来。
直到梁悯登基大权得握后,两家方松了口气,渐渐走动频繁起来。
谢昭华外祖母韩氏乃金陵氏族之女,方夫人韩双柔系韩氏远房堂兄韩哲之女,虽说血缘差得有些远,林如芝到底要唤韩柔一声表姐。二人年纪相仿,又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这才自小交好。
今年谢昭华只去了侯府两次,一次是正月初八,另一次是九月十五。
谢昭华今年及笄后便在府中待嫁,无甚机会上侯府走动。
现在嫁入了宣王府,日日得空闲,桂嬷嬷又对侯府思念得紧,难免多提一嘴。
谢昭华上回去侯府时,长公主依旧十分给面儿,备了足足两马车的礼送去侯府。
“嬷嬷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想外祖母了。后日要去宁王府,不如等十日后,世子下回休沐之时,邀母亲嫂嫂她们,一同看外祖母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见着大少夫人肚子里的曾外孙,必定欢喜。只是不知大少夫人经得起马车颠簸否,可别累坏身子受罪。”
听谢昭华有去侯府的意思,桂嬷嬷可是高兴。她虽在宫里跟了太后几十年,可到底是从候府出去的。
老夫人待她不薄,她早把候府当做故乡,上了年纪后便开始想念起侯府来。
“嬷嬷考虑的是。届时派春落回谢府问问母亲的意思,母亲若是同意,那便邀嫂嫂同去。对了,后日去宁王的礼嬷嬷替我备着。方宁贪玩,府上若有甚么新奇玩意儿,一并添了送与她去。”
桂嬷嬷笑眯眯的应下。
谢昭华美眸微转,假装不经意:
“新来的羽络,活儿干得怎么样?”
春落走上前,拿绢布替谢昭华擦拭多余的汁液:
“羽络丫头长得讨喜,性子也好,府上那些小丫鬟都喜欢跟她玩做一处。至于活儿,羽络干的都是些打杂的,算不上好,倒也不算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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