溍王爷如今春秋正健,若是沈临渊因功得到封赏,加官进爵定是不止于溍王世子之位。而一旦沈临渊被封王,这悬而未决的溍王世子之位就只能落到备受溍王宠爱的小儿子身上。
然而,沈临渊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地拒绝封赏,只奏请文宣帝好生犒劳三军,这可是让溍王当场就黑了脸色。
沈临渊知道萧乾言下所指,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不过溍王如今的确是糊涂了。”萧乾抿一口酒,悠悠然地说道,“世子之位自古立的是嫡长,再如何也落不到沈临柏的头上去。”
“只是你兄长的下落迟迟没有消息,临渊,与其教人始终惦记着那位子,何不你自己得了去,也好绝了那些人的惦记?”
沈临渊之上还有一位嫡亲的兄长沈临川。十五年前,毒丸案发之时,沈临川正在西南边境剿匪,得知先溍王妃谢氏身殒的消息后,连夜策马回京,谁知半路上马儿竟发了疯,沈临川摔落山崖,自此失了音讯。
十五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临渊看了萧乾一眼,道:“此次大军班师回朝,走的是西南道。”
“嗯?”
“路过西南一处山村时,本王遇见了一人。”
沈临渊那双素来幽深无波的眼底此刻正掀起微澜,萧乾见状,灵光一闪,不由激动起来,“你是说……真的找到人了?”
激动之余,萧乾又觉得费解。
如果沈临川当真尚在人世,为何十五年不回京城?
沈临渊捏紧手中的酒杯,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今日找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萧乾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官袍,想着自己才从禁宫出来就被眼前这位主给请到了醉月轩来,不由一叹,“我这般招摇而来,回头御史台的人少不得又要啰嗦了。”
他嘴上说着担忧的话,脸上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沈临渊转了转手里的酒盅,若有所思地说道,“当年的事情,端王可有说什么?”
萧乾:“自打从南明宫出来以后,端王殿下除了去皇觉寺拜见了皇后娘娘外,就一直在府中闭门不见客。”毒丸案的幕后真凶一日没有被缉拿归案,这就会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利剑。“端王的意思,颇像是要息事宁人。”
萧乾想到那日自己去亲迎沈修鄞离开南明宫时的场景,青年一袭白衣,瘦骨嶙峋,然背脊挺直,满目清明与释然,他淡笑着说起“俱往矣”,语气寡淡,全然不复旧年的意气风发。
南明宫幽禁十五载,到底去磨平了那位天纵奇才的太子殿下的棱角。
萧乾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时隔十五年,能有如今的结果已是不容易,想彻底翻案,的确希望渺茫。”
“这就是本王今天寻你来的目的在了。”沈临渊道。
萧乾一怔,旋即眼睛一亮,“有新线索了?”
沈临渊点头,起身走至窗前,推窗而望,声音冷淡地道:“过两日你到憩院来一趟,本王……”
他话音陡然顿住,那厢萧乾本认真听着,见状,“咦”了声,抬头朝窗口的方向望去,却见沈临渊侧脸紧绷,眼神幽深而暗藏危险的光芒,不由心头一个咯噔。
这好好地说着话,怎生突然露出了这副表情来?
萧乾下意识地走过去,顺着沈临渊的目光朝长街上望去,只见一辆乌篷马车徐徐地停在距离醉月轩不远的一家书馆门前,一个容貌清隽的青年信步下了马车,随即又从车上请下来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
尽管那女子的形容难辨,但从女子袅袅婷婷的身影上,萧乾还是很笃定,此女定当是个倾城色。
见沈临渊凤目沉沉地盯着那女子,萧乾意外地挑了挑眉。
话说这千年铁树、万年的活阎王,是要开花动凡心了?
于是,他又眯了眯眼,仔细地朝书馆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状似无意地说道,“看马车上的标识应是容寺丞府上的,如此那姑娘该就是传闻中容寺丞的那位貌比西子的妹妹了,不过……方才那男子瞧着倒是有些眼生,从前京城里好似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
“你知道的挺多?”
清冷的声音响起,萧乾自然止了话头,挑眉一笑道:“身为大理寺卿,自当耳聪目明些。”说着,话锋一转,他眼神不错的看向沈临渊,揶揄道,“临渊,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失态呐。”
瞧瞧这人方才周身冷凝的气势,若非是光天化日、乾坤朗朗,萧乾都怀疑这位主怕是要冲到书馆去了。
沈临渊冷冷地瞥了一眼萧乾,随即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沈临川安然回京,有人该坐不住了,所以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闻言,萧乾无所谓的笑笑,“左右大理寺在其中也就是树个明靶子,万事有你溍小王爷和暗夜司兜着,我可不怕。”
“等等,所以你叫我两日后去憩院,就是去见沈临川,你大哥?”
沈临川失踪日久,如今既已归京,溍王府尚且风平浪静,可见人定是没有回去的。如此一来,只可能是沈临渊将人暂且藏了起来。
至于沈临渊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萧乾眉心一跳,神色立时严肃起来。
萧乾兀自皱眉思索了半晌,好容易在心中缕清了来龙去脉,正准备向沈临渊求证一二,可甫一抬头,竟发现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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