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瞬间,她已经发现了不对。
不远处一片干草,似乎是铺出来的床,左手边是木质的栏杆,从地上一直通到房顶,前后都是一样,只有右边是青砖造的墙,鼻息间有血腥味和恶臭,呼吸间味道一言难尽。
这种地方对她来说不陌生,正是大牢。
上辈子才说自己没进过呢,没想到现如今就已经呆在了里头。
果然话不能说的太满!
背后一阵密密麻麻地疼痛,若是没猜错,原身该是挨了板子的,要是身子不好,这一顿板子就能要了她的命。更别提方才她醒过来时,似乎正在挨打。
大概因为她撞到了恭桶,此时对面的三人正在哈哈大笑,颇为愉悦。
最前面一个壮实的婆子乐不可支,“才说要把她往那边踢呢,她倒是懂事!”
和壮实婆子一起的女人身形消瘦,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下巴尖尖,瘦脱了相,看起来格外刻薄,“喂!你自己把那桶里面的东西喝了,我们就放过你!”
“也或者,你给我们磕三个头,我们也放过你。”这一回出声的是个年轻女子,声音娇柔,带着股风尘味。
楚云梨抚着额头,心下叹气。
愈发混得差了。
以前觉得醒过来是农家破屋烂床补丁被子就觉得惨,现如今醒来就在大牢中,重伤濒死……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咱们都这样了,还是别欺负她了吧。”干草边还有个女子,没参与进来,此时怯怯出声。
壮实的婆子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不屑道,“就你会做好人。既然你想帮她,我给你个机会,你去把那桶喝光,我就放过你们俩!”
怯怯的女子捂着脸缩到了角落,再不敢吭声了。
楚云梨这边抚着额头暗自叹息,还没来得及接收记忆呢,那边的女人已经叫嚣道,“别装死,快点的,你要不喝,我们可就动手了?”
三人缓缓围了过来。楚云梨眼神一厉,抬手摸到手边的瓷碗,拿起一扔,碗碎了一地,她顺手抓起一块。
与此同时,那边三人见她摔碗,猛地扑了过来,楚云梨手中瓷片对着三人狠扎过去,下一瞬,三人接连惨叫出声。
一个伤在腿上,一个伤在腹部,还有个脸上鲜血直流。三人飞快退开,站在不远处,瞪着楚云梨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却是再不敢靠近了。
楚云梨也不好受,她本就受伤,用力了这一下,周身都是汗,背后愈发疼痛,她的手中却紧紧捏着瓷片,眼神狠厉地看着几人,声音冷如冰渣,厉喝,“想死就来啊!”
对上那样一双眼睛,三人面面相觑后,回到干草上飞快撕下身上的衣衫包扎伤口。
恰在此时,前面喧闹起来。楚云梨侧头一看,就见看守的衙差正拎着一只桶,拿着个勺子往各牢门口放在外头的碗中添粥,远远的看得到那粥透亮,一看就知是“稀”粥。三人拿着碗扑到了门口,且顾不上角落中的楚云梨。
楚云梨闭上眼睛,记忆一出,满满都是怨恨和不甘。
原身陈春花,出身抚州城,家中只是个普通小商户,就得姐妹二人,长到十五岁时,嫁给了同样是商户卖包子为生的于家长子。
无论婚前婚后,日子都还能过。
可惜,只好过了前半生。
她会沦落至此,一切都要从她那儿子说起。
陈春花儿子于福,生下来就得她公公婆婆疼爱,自小要什么给什么,养得他性子娇纵,纨绔非常,又长得痴肥。
后来,老俩口相继离世,于福十八了,和于家家境差不多的人家,就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也不怪别人,于福自十五岁起,就喜欢去花楼中喝花酒,陈春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老俩口没死的时候,看她教训儿子还会拦着。惯得于福愈发胆大,拿着点银子就往外跑,不花完就不回!
这也罢了,十九岁时,回来说和人家姑娘两情相悦,要成亲。
有人愿意嫁给自家儿子,陈春花自是大喜,但得知姑娘家世后,险些没被气死!
和他两情相悦的,是花楼中的一个花娘,叫含情。
陈春花娶儿媳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要求姑娘家世好,但至少身家清白,哪儿真能娶一个花娘进门?
于福则铁了心,“前几年她还是花魁,现在虽然过气了,但想要约她的人也多,求娶她的人现在也不少,要不是真心爱慕于我,她根本不会嫁!再说,她又不要聘礼!”
不要聘礼,陈春花不答应也没辙,于福自己问他爹要了银子,置办了席面,找了花轿去把人接了回来。
就像是于福说的那话,人家是花魁,哪怕过气了也轮不着他娶,含情嫁进来,本就是有心的。
这份心思却不是对他,而是拿他当挡箭牌。原来是抚州城另外一个喜欢在床上玩花样的纨绔最近也盯上了她。据说上了他床的姑娘,一晚上过去基本半死不活,直接死床上的都有。
含情推了几回了推脱不过,这才飞快嫁给了于福。
结果,那人不愿放弃,竟然追到了于家院子,含情不答应,于福护妻,两边争执之际,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可怜陈春花,只是阻止不及,愣是成了杀人凶手被关了进来。因为于家院子里,除了死去的纨绔,剩下的父子两人和含情都指认是她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