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烽坐到了她对面,额头上还有一层细汗,伸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她收了十几个弟子,我如今只查出来七人。剩下的那些……不如我们直接交到衙门去?”
若是不能全部查出,有些姑娘的冤屈大概得永远尘封。
大户人家抹消证据的速度,绝对比衙门快。
更甚至,这里面有些人和衙门关系密切,万一大人想要包庇,也能随便抹去一两个姑娘的痕迹。
“先查吧,不着急。她不能把我如何。”
连青烽握住她的手:“今日起,我跟你同进同出。”
事实上,福娘并没有动手。
楚云梨收了弟子后,又有不少人找上门来。
可楚云梨就一双手,平时的事情挺多,还要应付连家的人。收了弟子就得对人负责,否则就是误人子弟。
所以,找上门来的人她通通都拒绝了。
楚云梨私底下一直让人盯着福娘,两日后,得知又有个姑娘上门拜师。
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晚,正是姑娘拜师当日。
其实,也不是消息来得晚,而是福娘收弟子很急,早上才找到人,下午就让人拜师。
楚云梨听说了后,立刻备了马车,直奔福娘家门外。
刚等了一刻钟,就有一对母女携手过来。
身着细布衣衫,应该吃穿不愁。也是,学绣花的姑娘,只要家中没有病人,都不会太穷。
楚云梨掀开帘子,主动迎上前:“敢问,你二位可是柳夫人和柳姑娘?”
母女俩面面相觑,柳母好奇问:“你是谁?”
楚云梨笑了笑:“我姓杨,兴许你们也听说过我,如今在安心街有一间绣楼,之前我还是福娘的弟子。”
闻言,母女俩不自觉退了一步,离她更远了些,那年轻姑娘沉不住气,愤然道:“师父说你学了手艺就离开,再不认师父。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羞于与你说话。”
小脸上满是愤然,楚云梨忍不住笑了:“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如果你稍微多打听一下,就该知道我拜师到离开她前后不到一个月,你也是绣娘,应该知道绣花艰难,想要学技艺就更难,一个月能学到什么?”
“我的绣楼能开那么大,根本就不是她教的。”
柳姑娘到底年轻,也有些倔强,认定了楚云梨欺师灭祖,冷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就算不是师父教你,也不是你忘恩负义的理由。”
楚云梨并不生气:“我只是不想看你往火坑里跳,真要进去,我也不拦着你。”她往后退了一步:“我只奉劝二位,进去之后,柳姑娘会万劫不复。到得那时,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她转身往马车上走。
这些日子楚云梨已经查到了几个姑娘的下落,其中有三人正在别人家后院做姨奶奶,人家乐意着呢。
柳姑娘没有多想,柳母心里却忐忑不已,追上前几步:“杨姑娘,你能多告诉我一点吗?”
楚云梨上了马车,听到柳母话中的担忧和忐忑,回身道:“别的红娘多少都有几个弟子,福娘收了那么多弟子却没能留住一个,你真的信她师徒缘浅的鬼话?她整日带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弟子进出大户人家没错,可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想入府做妾的。可是她们……无一例外都消失了。”
听到这话,柳母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听说过许多事。比如,富家公子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再比如,好多夫人不想给夫君纳妾,却又不想夫君出去逛花楼染病,便专门买那些清倌……
她愣在原地,边上柳姑娘一脸愤然:“娘,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做了红娘好嫁人,以后我也能让您和爹过上好日子。她明显没安好心……咱们快进去吧,免得师父等急了。”
说着,还扯了扯母亲。
柳母惊醒,看着面前朱红的大门,心里满是恐惧,脚下动了动,真的想拉着女儿掉头就跑。
还没跑呢,门已经打开,有婆子站在门后满脸笑容:“柳姑娘到了,主子早已经等着,二位快进来。”
落在柳母眼中,只觉是催命符。她脚下发软,实在不想让女儿冒这个险。
万一呢?
她承受不起万一,当下一把拽过女儿:“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拜师的事,再说吧。”
话说完,人已经跑下了台阶。
柳姑娘一路挣扎,却也挣扎不过母亲的力道。到了另外一条街,柳夫人放开女儿,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柳姑娘一脸不解:“娘,你跑什么?家里再有事,难道还有我拜师重要?”
柳母看着女儿秀美的容貌,道:“姜红娘那边已经松了口,咱们再等等吧。”
柳姑娘:“……可是,师父已经愿意收我了啊!我今年都十七了,再不开始学就晚了!”
“不晚。”柳母缓了过来,伸手拉起女儿。
比起让女儿承受那万一,她宁愿女儿一辈子只做一个普通的绣娘。
哪怕辛苦一点,日子清苦些,至少,女儿平平安安。
人都到家门口了,又被人拦住,福娘得知后,一把将桌上的杯盘拂落,满地狼藉里,她咬牙切齿:“杨细兰!”
边上人噤若寒蝉,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楚云梨正在铺子里整理料子,就察觉到门口来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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