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楚云梨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李旭笑着说起书院中的趣事,柳家母子时不时哈哈大笑,气氛挺愉悦。
她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打扰一下,张红玉要是见到院子里气氛这样好,是一定不会高兴的。还没起身呢,就听到有人敲门。
敲门声一响,楚云梨猛然想起今日有客上门,她翻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衫,刚打开门。那边的柳长洲已经打开了院子门。
院子外站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读书人专有的长衫,脸上带着浅笑:“柳兄。”
柳长洲伸手一引:“进来坐。”
话是这么说,脸色却不太好。
楚云梨一步踏出门来:“胡大哥,快请进。”
门口站着的这位,曾经也是张父的徒弟胡关,和柳长洲算是同窗,二人算是张父手底下最优秀的弟子,当年那是谁也不服谁。
胡关如今已经去了书院求学,也早已娶妻生子。念着师徒情谊,平时经常去张家拜访,逢年过节也会给柳家送礼。
他平时也忙,少有上门的时候。今日会来,是张红玉上一次回娘家时,刚好遇上她回来探望恩师,一行人闲聊时听他说起有人找他要县试往年的考题。张父已经年迈,身体不太好,不想误人子弟,已经好几年没有带弟子,对于最近的县试之类也顾不上了。
父亲帮不上忙,张红玉想让儿子看一下往年考题,就只能求助别的人。反正有之前的情谊在,她没必要舍近求远,刚好话赶话说到那里,她顺口就说了自己的请求。
胡关等于是被张父一手教出来的,本就对恩师感激不已,哪里会不答应?
反正考题在手,多抄一份也不费劲,就当是练字了。
这不,今日就是送考题来的。
他进门后,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也不多言,先是从篮子里掏出了上门拜访的礼物,看样子是两封点心。后来又拿出了几叠纸:“成扬,就是你娘托我抄的,你仔细看一看。”
柳成扬知道家里的这门亲戚,恭恭敬敬上前,双手接过,又认真道了谢。
桌上饭菜摆着,楚云梨顺口邀他坐下。
若是以往,撞都撞上了,主人也开口留饭,不赏脸的话,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高傲。但这院子里明显有事,胡关有些担忧张红玉,念及这是别人的家事,想着回去告诉恩师,当下不好多留,很快起身告辞。
有了这个插曲,院子里愉悦的气氛不在,李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扒完了碗里的饭,拎着行李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柳家人。
柳长洲冷哼一声:“咱不是秀才,人家哪里会赏脸吃饭?”
话语阴阳怪气,带着明显的酸味。
楚云梨扬眉:“这是你自卑。人家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今日也是帮忙送考题,要不是问他拿,这考题就得花银子买。还不一定能买着真的。”
柳长洲丢下筷子:“我宁愿花点银子买。”
“呦,你多大方啊。”楚云梨满脸嘲讽:“只顾着给你外甥买徽墨,让儿子每日啃小咸菜,还想买考题?”
柳长洲气道:“倒也是,不花钱的东西拿着多顺手啊!你一句话,人家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楚云梨冷笑:“你把话说清楚。”
柳长洲:“过去的事,我懒得说。”
夫妻两人吵闹,柳母本来不想插嘴,想到刚才外孙子说的话,忍不住道:“红玉,这银子咱也不能一点都不借,阿旭那边明日必须要把债还上,万一还不上,别人会打他的。名声也不好听,搞不好还会牵连成扬……”
“他敢!”楚云梨眼神一厉:“他要是敢坏我儿子名声,或是引祸到成扬身上,别怪我无情。”
张红玉以前软和惯了,母子俩看她说得凶,怕归怕,却满心不以为然,并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柳长洲辩驳道:“家里的银子不是你一个人赚的!”
“就算是你赚的,那你也开始先养自己儿子,有了剩余的,你还琢磨着帮别人养。”楚云梨眯起眼打量他:“柳长洲,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哪有人把外甥放在前头的?”
“说到底,你还是嫌我赚得少。你看不起我!”柳长洲一脸悲愤:“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如别人。”他看了一眼关上的门:“人家是秀才,倒是赚得多,也不贴补亲戚,就是连亲儿子都……”
柳母怒喝:“长洲!”
这一生如石破天惊,打断了柳长洲的滔滔不绝。他冷哼一声,别开了脸。
楚云梨不想在这家里呆了,但是,就拿以前夫妻之间相处来看,柳长洲除了爱贴补妹妹,自己的手也废了之外,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
夫妻之间吵了,他也愿意去哄,甚至许多男人都做不到他那么低声下气,还愿意在母亲面前护着妻子。张红玉恼恨他,但也觉得他还算有可取之处。
外人眼中,柳长洲除了赚不到多少银子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因此,如果楚云梨不说明缘由,直接离开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看不起柳长洲一个废人!
院子里气氛古怪,楚云梨抱臂问:“胡秀才拢共只得了两个女儿,哪来的儿子?”
柳长洲想要开口,被母亲踹了一脚,他气冲冲地别开了脸。
柳母脸上再不见方才的怒气,笑着和稀泥:“红玉,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你们二人也别吵了,外人听见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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