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房过后,即是亲迎。
外头自然是鼓乐齐鸣,欢声笑语,呆在自己房间里、身着全身大礼服的秦妍书却只盼着萧昱快点来,她饿了。
天未亮就被叫起来折腾着沐浴束发净面更衣,亲王妃的翟衣层层叠叠,就算头冠还没戴上,这一身已经够复杂够繁琐了。倘若有什么意外,也着实不方便,故而从起来至今,她是滴水未进,实在渴得慌、饿得慌了,沈嬷嬷才给她喂了两口切得碎碎的果子。
所以,当外头传来喧哗,女执事进屋引她出房的时候,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跟着出去。
待行至中堂,站在人群中的萧昱映入眼帘,秦妍书登时有些怔愣。
身着皮弁服的他今日脱去往日的肃杀冷冽,长身玉立站在堂中,仿佛带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又有置身喧嚣的沉静,令人目眩神迷。
听到司礼高声唱贺,萧昱顺着人流望过来。
下一瞬,他的眉眼陡然柔和下来。
秦妍书的心仿佛受到重击,急剧跳动,倘若不是女官扶着她,她怕是要傻在当场闹出笑话。
仪程还在继续,她却仿佛喝醉了酒般被牵引着行走、跪拜……直至上轿,直至坐到峸王府新房里的千工床上。
屋里观礼的人潮退去后,她的贴身侍女青竹青萱过来给她更衣,秦妍书才如梦初醒。
宴席所在的院落那边,扔在继续的鼓乐声远远传来,到了主院这头仅剩些许喧嚣。周围安安静静的。与她喝过合卺酒的萧昱已然出去谢客了。
卸掉繁复发冠,换下厚重翟衣,擦去面上脂粉后,秦妍书顿感轻松许多。
青萱还让王府下人送了水过来,给秦妍书舒舒服服得洗了个澡。
她这厢刚出浴,沈嬷嬷端着几盒东西过来:“王妃,奴婢给你抹脂膏。”
这些脂膏都是沈嬷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这几月,每逢沐浴后她皆会给秦妍书全身涂抹一遍。秦妍书本就年轻,底子好,再这般保养一番,更是肤如凝脂、触手柔滑。
故而秦妍书习以为常,脱了外衫,仅着亵衣亵裤趴卧到塌上——床上洒了桂圆花生等物,躺着可不舒服。
其余丫鬟早被青萱请出内室。
沈嬷嬷边给秦妍书涂抹按摩,边温声提醒:“王妃,主子不喜丫鬟伺候,平日里都是太监伺候着。只是您这里,太监不好进来。”
秦妍书眨眨眼,侧过头看她:“他怎么——”
“笃笃。”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王妃万福,奴婢给您送些吃食。”
是素心。秦妍书忙扬声吩咐:“快让素心姐、咳,进来。”她现在身份不同,可不能再叫素心姐姐了。
适才她在更衣擦洗,外头的房门就被虚虚掩上,听见她吩咐,守在外厅的丫鬟忙把门打开,将素心让了进来。
素心抱着食匣进来,先把东西递给小丫鬟,正了正衣裳,敛眉垂目走进内室,眼角一扫,朝着卧榻这边跪了下去,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奴婢素心,给王妃请安。”
秦妍书正被沈嬷嬷摁着背部抹脂膏,见状忙道:“快起。”等她起来,颇有些嗔怪道,“怎地行如此大礼。”
素心站起来,笑道:“这是奴婢第一回 面见王妃,自然该走大礼。”
秦妍书微窘。
素心这才朝沈嬷嬷三人打招呼,完了她又跑出去。
待秦妍书擦完脂膏套上水红外衫出来,素心已经将食匣里的东西一一端出来。一碗桂圆红枣羹,再佐以几碟一口大小的糕点。
素心见她坐下就准备开吃,忙提醒:“您一天没吃东西,别吃得太急,也不宜吃得太多,待会得难受了。”
秦妍书点头:“晓得了。”顿了顿,“王爷吃过了吗?”
素心摇头:“应该还没用。”
沈嬷嬷插嘴:“王妃安心,长贵会让人看着的了,不会饿着主子的。”
秦妍书这才松口气。
用过甜羹,再吃了两块点心,她就不敢再多吃了,将剩下的点心让给青萱几人分了——她们也一天没吃了。
接着素心开始细声细气地向秦妍书介绍王府里的情况:“……前院住了王爷幕僚,平日膳食由前院供给。后院除了咱们这个正院,和现在宴客中的两个大院子,旁的院子都空着——”
“王爷万福。”外头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秦妍书忙站起来。
身着皮弁服的萧昱大步走进来,眼睛灼灼地盯着秦妍书。
长贵追进来:“王爷,慢些慢些,您先喝点醒酒汤——”
秦妍书脸热,连忙福身:“王爷万福。”
萧昱扶起她:“王妃免礼。”端详她片刻才回头看向长贵,“醒酒汤呢?”
长贵忙不迭将汤送上。
萧昱端起来一仰而尽,完了把碗扔回给长贵:“让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是!”
萧昱再次将视线落在秦妍书身上,微微俯身,清淡若无的馨香透过浓重酒气侵入鼻息,再看这娇娇俏俏、干干净净站在原地疑惑看他的姑娘,他停住动作,眼底闪过抹懊恼。
他凑过来突然不动,秦妍书有些茫然:“王爷?”
萧昱回神,伸手,拇指在她殷红的唇上用力一抹,眸色深沉喃喃道:“待会……”
待会再干嘛?秦妍书扫过周围知趣垂头的丫鬟太监,登时回过味来,急忙退后两步,面红耳赤地转移话题:“王爷……要、需要进点东西吗?”语气稍显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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