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证据给了他家,就说明主要是敲打,而不是发作迁怒了。
这样就好,以后他家万不能再和那赵家有所联系了。
王保卿弯腰将密折和账本拿起,走到徐阶身边:“徐大人,请接下此物。”
徐阶躬身收了,从善如流道:“皇上日日宵衣旰食,熬油费火的,想必有些累了。微臣也不能再不知好歹的在这里蹭皇上的好茶喝,不若微臣先行告退?”
陆子都低头瞧着洁白温润的茶杯里的花瓣,头也不抬的摆摆手:“你退下吧。”
徐阶躬身后退,没走两步,却听到上首的皇帝突然道:“对了,赵家老儿那里养了一个宫女生的儿子,那是反王的血脉,如今也知事了。可惜反王太傅一个脑子糊涂的人,硬生生将个好好的孩子教坏了。”
徐阶险些没被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他恨死了赵家。
正要下跪请罪,又听皇上惋惜而决绝道:“唉倒可惜那稚子,此事朕不管了,便交给徐卿处理了。已经夜了,你快些走吧。”
徐阶识趣告退,脚步有些凌乱的走出紫宸殿。
微凉的秋风一吹来,他发现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此时,他脑子里已经没了那盏挂在御案上的荷花灯,满脑子都是赵太傅和已死的反王瑾孝亲王之间的污糟事。
那可是谋反的事,他好不容易谋划了个从龙之功,如今只盼他父亲不要再掺合进这些滔天大罪里了。
经这一遭,那反王赵太傅只能“疯了”,那被赵太傅教得目无君父的反王血脉,也只得他亲手处理了才安心。
徐阶将账本和密折小心贴身收好,面色发白的踏出了宫门。
紫宸殿里,陆子都亲取了那盏荷花灯,就着花茶喝。
他眉眼轻松,颊上带笑:“这倒是一把好刀,能替我处理这些沾血脏手的事。”
察觉到他心情是真的不错,王保卿才讨好的说:“皇上,番邦送来的香料刚好收到了内库府,我那干儿子元宝一接到消息就立即巴巴的来告知我了。不知明日可要将这些香料送到庄子里去,给小姐赏玩?”
陆子都满意点头:“你这老货倒是讨巧,不过那些香料还是先留着,待初春之时,朕亲自在紫宸殿中送予她。”
听了这话,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保卿,这会儿也呆了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皇上巴巴守了这么些年,终于打算将那位贵人娶进后宫了,让她妾身明了了。
那位可是能够让皇上心情大好的女菩萨啊!
王保卿不由喜气盈腮:“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得偿所愿,那位小姐定然也是欢喜极了!奴才虽没见过贵人,却从这些花茶、香丸子、荷包中就能肯定,贵人定然是个秀外慧中,娴雅大方的美人,这正同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听着这些话,陆子都抚摸着有些粗糙的荷花灯花瓣,脑海里想得却是虞袅莹莹脉脉的眼睛。
越想心里越痒的慌。
陆子都甚至想背弃什么君子盟约。将她家十八代家谱都查的干干净净,然后将人抢进宫来做他的皇后。
只是,到底怕吓着了她。
谁让他在她心里是风光霁月,翩翩温雅的君子呢。
不过,他最多也只能再忍三四个月了。
想到不久后,便能向虞袅表明心意,抱得美人归。
陆子都就笑了起来:“你倒会说话,不过说得好听。前几日上供了一些毛料子,你的腿有湿痹症,明日你且挑些带走就是。”
王保卿闻言,感动的抹抹眼泪:“谢陛下赏赐。”
其实其实只要不犯事,不犯错,好好的干活,不碰上皇上头疾发作,皇上也还是能容人的。
*
虞袅自中秋佳节那日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后来也叫素月去街上买了一盏莲花灯,正同送与了陆先生的那盏一模一样。
虞袅将花灯挂在房中,练习礼仪的时候,不自觉就会看它一眼,然后就会想起那一晚的中秋灯会,想起陆先生为她煮的汤圆。
那甜甜的滋味儿,温暖的温度,似乎都在带着米酒微醺的汤水里,顺着食道,流进了她的心里。
这灯总扰得虞袅时不时就要无端发呆。
上午张嬷嬷检查时,虽然虞袅心不在焉,但她还是非常轻松熟练的练习完了入宫拜谢贵人的礼仪。
一举一动,行走坐卧都带着文雅而尊贵的气度,这些刻板而枯燥的礼节在虞袅身上,都变成了一种优雅的符号,让人看着心生欢喜。
况且,这才十天,虞袅就已经将所有礼仪都学完了。
张嬷嬷是刘氏从府外聘来的,本来刘氏还想让她为难虞袅一二。
她进府之日,那虞府续弦的夫人刘氏,便隐晦的吩咐她,命她时不时就挑些虞袅错误,好让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继女吃些排头,好好学学女子的“谦和温顺”。
可是张嬷嬷几日看下来,也不得不承认,这府中神仙模样一般的大小姐,对她这个刘氏派来的人,虽然是亲近不足,但也十分尊敬。
况且她为人十分宽厚善良,学习礼仪只要她讲一遍,这位大小姐便能一丝不错的做出来,且还带有自己的另一番气质。
几次下来便是张嬷嬷想要挑错,也不知道从何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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