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浮动,伴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今夜目的已经达成,简言之和郁墨领着一部分人留在这里扫尾,慕秋跟着卫如流先回了郁府。
一到郁府,大当家和二当家就被带下去了。
卫如流下了死令,让沈默不管用什么手段,今天之内必须撬开两人的口。
严刑逼供可是刑狱司的老本行,沈默领命,押着两人退下去。
卫如流扭头。
此时已过子时,夜色浓重,慕秋站在长风中,右手拢着身上的薄外衣。
“不去休息?”
“睡不着,我想留下等结果。”
卫如流顺着她的话道:“那去水榭等吧。”
慕秋微微一怔,被夜风吹得冰冷的脸,因这句话回暖几分。
简府的水榭四面敞亮,人来人往,两人在那共处一夜也不会惹来闲话。而且水榭里面布置得格外舒适,还有一间小小的内屋,如果实在困倦了,可以进里面睡会儿。
到了水榭,卫如流指着舒适的软榻,对慕秋说:“坐吧。”
而他自己,走到了斜对角临水处,把弯刀伸出外面,用湖水清洗刀上血迹。
慕秋从软榻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本《春秋》。
但夜里光线太暗,看书久了伤眼,慕秋看了几页又把书放回去了。
静静坐着容易犯困,慕秋抬手小小打了个哈欠,连忙站起来活动活动,欣赏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幅字画。
可她以前常来郁府,水榭里挂的字画她都很熟悉,看了一会儿又觉无趣,坐回塌边支着头,时而清醒,时而又有些疲倦。
“去睡吧,口供送来了再喊你。”
卫如流的声音飘过来。
慕秋睁着眼,用实际行动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问他:“你觉得那两人能熬多久才开口?”
“大当家知道的东西多,存着会被幕后之人营救出去的侥幸心理,肯定咬死了不敢开口。那个二当家就不一样了,以沈默的手段,最迟今晚。”
慕秋点点头。
她以前偷看过纪安康审讯犯人,几个手段轮番上完,犯人已经奄奄一息,嘴里迭声说自己什么都招。
刑狱司的审讯手段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如流缠好弯刀,突然开口:“问你件事。”
有人跟自己聊天,刚刚泛上来的困意又退了回去,慕秋道:“你问吧。”
“还在记仇?”
这是在芦苇丛时他问过她的一句话。
那时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略过了这个问题。
慕秋好笑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听不出里面有什么情绪:“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卫如流因她这句话轻轻蹙起眉来:“你觉得呢?”
慕秋没想到他会把这个问题抛回来给她。她觉得,应该是重要的。如果这个问题在他心中不重要,那以卫如流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完全没必要问两次。
她认真道:“记仇谈不上。但要说没点儿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卫如流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那汇丰药材行的事情呢?你家管事用刑狱司来压你,当着你的面一剑挑断他的手筋,你现在是不是还有怨气?”
慕秋迟疑了下,方才小幅度点头:“其实这两件事一出,我当场就对你发了脾气。有什么不满直接表露出来了,自然没什么好记仇的。但是要说怨气,还是会有一些。”
“抱歉。”卫如流的语气略带生涩,仿佛在他的人生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这个词了。
“什么!?”
慕秋一惊,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愣愣看着卫如流,没想到他旧事重提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给她道歉。
在她不知情时用她做诱饵;在她面前随意动刀惩治她的下属;
以及时隔这么久才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是在为了这些事情向她道歉吗。
这两件事早已被她抛到脑后,而心底的最后一丝丝怨气,如今也在卫如流的道歉声中渐渐消散。
“没听到吗?”
慕秋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太小声了。”
卫如流瞥她一眼:“没听到就算了。”
“下回说大声点。”
“没有下回。”
慕秋忍不住琢磨起来。
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
也不知道到底是说他再也不会说出“抱歉”两个字,还是说……他再也不会做出什么需要向她道歉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慕秋连忙用手轻拍自己的额头,遏制住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
她都瞎想些什么呢。
***
屋内又再次安静下来。
天光将明时分,笔墨未干的口供被送到卫如流面前。
这是从二当家嘴里撬出来的。
事情确实如卫如流之前判断的那样,大当家遭受酷刑依旧不松口,二当家才撑了不到一个时辰,在得知大当家原本打算杀他灭口后,顿时没了任何骨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
卫如流一宿没睡,脸上看不出什么倦色。
他慢慢翻看着口供。
看到其中一句话时,卫如流指尖轻扣桌面,悠悠道:“点人,一刻钟后随我去截获这船私盐。”
沈默领命退下,卫如流继续看着口供。
然而,一直看到最后一行,卫如流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慕大老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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