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些都是江淮离自己慢慢观察出来的。
他当初收江淮离为义子,是看江淮离天资极高,想让江淮离为他所用。
谁能想到,今日竟会养虎为患!
没等江时做出任何反应,一旁的衙役如虎狼般扑过去,将江时摁在桌案上。
“把江时和江淮离带下去,押入牢房中,严加看管!”刑部尚书起身吩咐,声音激动到有些破音。
刑部右侍郎身体软倒,看着已被制服的江时,他脸上绝望之色渐浓。江时是他在官场上的最大靠山,现在江时倒了,刑部尚书又被他得罪得这么狠,他心心念念的仕途……完了。
还有衙役冲到江淮离身边,要将江淮离拖走,却在靠近江淮离前被卫如流挥退。
卫如流伸出右手,微微弯下腰:“起来吧?”
江淮离始终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江淮离微微一愣。
片刻,他笑了笑,眼里流光闪过,借着卫如流的力度站起身来。
“今日之事,多谢。”卫如流说,“我往日对你成见颇深,但今日,我对你彻底改观。”
江淮离神情轻松:“是我该说一声谢。”
卫如流又说:“《桃花渊》的事情,其实你不必说出来。”
单凭另外两点,就足以锤死江时。
江淮离弯着唇角:“李不言一定希望我帮他说出真相。”
他与李不言血脉相连,相依为命,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李不言想法的人。
两人平日里没有交集,能说这几句话,已是极限。江淮离看向站在旁边的慕秋,声音不自觉放轻放柔了许多:“我在这个世上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若是要走一趟黄泉路,望你能送我一程,为我烧些香烛,让我不至于寻不见来时路。”
慕秋想朝他笑一笑,却挤不出笑容,只好用力地点了又点头。
江淮离长舒口气,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垂着眼眸,跟着衙役离开。
所有人目送着江淮离远去的背影。
哪怕身处如此境地,江淮离的背影依旧挺直,不曾颓废,似还是那年高中状元踏马游街时的风流模样。
直到江淮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结束了。
这场历时整整十一个时辰,几乎横跨了一天一夜,几度反转的庭审,终于结束了。
可它造成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这场庭审有太多见证者,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捂不住,当这些事情传开,整个帝都,甚至整个大燕,都会引发一场极大震动。
官员们陆陆续续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刑部衙门。
皇后身体不适,几乎昏迷,与建元帝一并回了皇宫。
刑部尚书和刑部左侍郎急吼吼跑去牢房。
沈默跟着京兆尹回去解救沈潇潇等人。
就连慕大老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和简老爷、郁大老爷等人勾肩搭背离开。
短短时间里,衙门就只剩下了卫如流、慕秋、简言之和郁墨四人。
“回去吗?”郁墨左看看,右看看,第一个开口提议。
“回哪儿?”简言之问。
慕秋说:“回卫府?”
卫如流摇头:“我想吃面。”
简言之爽快点头:“行啊,这一天下来,我才吃了一个炊饼,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郁墨抱着剑,率先往外走去:“现在正好是吃早饭的时辰。”
简言之连忙跟上:“谁说不是。”
慕秋扶着卫如流,与他慢慢走在后面:“去刑狱司门口的那家面汤铺子?”
卫如流笑了笑:“没错,我在暗牢里,时常想念那家的面。”
慕秋提取重点:“时常想念面?”
卫如流眼里晕上笑意。
那抹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终于跃上他的眼角眉梢。
“最想念陪我吃面的人。”
简言之和郁墨竖着耳朵走在前面,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加快了脚步。
***
自从刑狱司出事后,就很少有人经过这条巷子,面汤铺子的生意要比往常冷清许多。
即使如此,老夫妇还是早早支起摊子,一人擦桌子一人揉面。
卫如流一行人走过来时,老人便注意到他们了。
老人惊喜道:“卫少卿,您出狱了!?”
这位刑狱司少卿经常会来铺子里吃面,起初老夫妇还有些畏惧他,但与他接触多了,老夫妇意识到他并非像传闻中那般嗜杀,对他的畏惧之情淡了许多,偶尔也会鼓起勇气与他搭上几句话。
卫如流点头:“是,给我们来六碗面,每碗里都打两个鸡蛋。”
老人笑得脸上皱纹舒展:“好嘞,您稍等。”
面条很快煮好,老人给他们加的料很足。
带着烟火气息的雾从碗里升腾而上,卫如流端了两碗到自己面前,又给简言之分了两碗,慕秋将筷子分给众人。
吃完面,郁墨和简言之默契告辞。
折腾了那么久,他们得回去补觉了。
慕秋付好面钱,转头看站在她身侧的卫如流:“回卫府?”
“好,我困了。”
“那就好好睡一觉,睡到明天再起来。”
卫如流摇头,看向皇宫方向:“现在,还不到安心睡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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