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儿喊完槿婳和穆子训后,不自觉地拉了拉袖上的褶子。穆家的气派和喜气洋洋的气氛让她有种受到了羞辱的感觉。
“大家先坐下吧!先喝茶!等时辰到了,再移步万珍楼吃酒。”槿婳招呼她们坐下。
杨婉儿和杨大壮随着陈氏坐在了东边上头的一张桌子里。
那桌面上摆着香茶果点,杨大壮这几日在家里都没吃饱,今儿又一大早起来赶路,坐下后,只管拿起糕点大快朵颐起来。
杨婉儿也饿,也馋,但她看不起杨大壮那狼吞虎咽,好像饿死鬼投胎的行为。
哼!丢人。
杨婉儿用力地白了他一眼,才拿起一块甜饼慢慢地吃着。
大厅里其他的来客,都是杨婉儿不认识的,她对这些人没有兴趣,也不想认识他们,便只管垂着睫吃甜饼。
直至宋承先出现,杨婉儿才把头抬了起来。
宋承先穿了一身宝蓝的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手上拿了把洒金扇子,再加上他那白得像雪一样的肤色,一进门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糕点还含在杨婉儿嘴里,可杨婉儿为了看宋承先,都顾不得砸吧嘴了。
这才叫风流倜傥,翩翩公子,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她的表姐夫穆子训,和宋承先一比,都成了瘌。蛤。蟆。
杨婉儿这般想着,不禁又心花怒放了起来。
虽然上一回的初见,宋承先没有表示出对她的好感,但日久能生情,若她能天天见到宋承先,宋承先一定会发现她的好……然后……娶她的。
杨婉儿愈想愈激动,正要起身跟宋承先打招呼,身旁传来了一声很刺耳的“嗝”。
原是杨大壮因为吃得太急太多,不自觉地打起了嗝。
他这一声嗝实在是够响亮的,满屋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他那边瞧去,宋承先也不例外。
摊上这么一个就会在关键时刻下她脸的哥哥,杨婉儿一时间是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大家往这边望来时,杨婉儿特别留意了宋承先的神情。宋承先轻轻地瞥了杨大壮一眼,快速地把目光移开,好像杨大壮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虽然不是针对杨婉儿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但落在杨婉儿眼里,却觉宋承先不仅是在轻贱杨大壮,也是在轻贱她。
毕竟她是杨大壮的亲妹妹,哥哥都这样了,别人还瞧得起她这个妹妹吗?
杨婉儿心都凉了。
这时,她又听到槿婳对宋承先道:“哥哥怎么没有把赵姑娘也一并请来?”
“她脸皮薄,就算请了,也不好意思来。”宋承先道。听语气,倒是跟那赵姑娘很熟,关系也很亲密。
“没关系,不久以后她就是我嫂子了,脸皮再薄,总也得见我这个小姑子吧。”槿婳笑道。
槿婳嘴里的赵姑娘,就是之前宋承先在广福寺见到的那位女子。
槿婳本想给他们二人拉红线,但一直寻不到机会,还是他们二人有缘,又一次在广福寺遇上了。
宋承先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来二去的,两人从“生人”成了“熟人”,宋承先近来正打算择个吉日上门提亲呢。
杨婉儿听到“嫂子”二字,心里一紧,她盼着宋承先摆起脸来和槿婳说“这个玩笑开不得”,可宋承先只是微微一笑,默认了槿婳所说。
杨婉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那赵姑娘是宋承先的相好,而且看情形,两人是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杨婉儿心都要碎了,鼻子一酸,眼里的泪差点夺眶而出。
“你怎么了?”陈氏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我出去一会,待会就回来。”杨婉儿说着,悄悄地离开了大厅,然后躲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偷偷地哭了起来。
她好恨,为什么她爹和她娘那么早就去了,什么财产都没留给她,偏给她留了个不争气的哥哥。
她也恨槿婳,恨她之前赶她走,不让她留下来。如果让她留下来,说不定宋承先就不会和什么赵姑娘在一起,明明上次她来时,高氏跟她说宋承先还是个单身汉的。
她活了十六年,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结果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告诉他她的心意,他就要娶别人了。
杨婉儿又恨又怨,越想越觉自己委屈,哭得也更伤心。
“这位姑娘怎在这里哭?可是有什么难处?”
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而且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杨婉儿停止了啜泣,两手捂住了脸,只露出半只眼睛去瞧眼前的人。
——一个身穿浅褐长袍的男人,长相也算清秀,年纪看情形跟宋承先差不多,但要跟宋承先相比,还差得远。
杨婉儿别过了头,没有答话。
就算她把她的难处说出来,这个男人也帮不了她,而且她之前从没见过他,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若把心事告诉了他,自己不成傻子了。
那人站了一会,许是觉得自讨没趣,便走了。
杨婉儿见他走了,又低下头哭了好一阵。
但她今日是来吃酒的,不是来哭丧的,躲在别人家里哭哭啼啼的也不是个事。
明白了这一点后,她只能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了,折回大厅去。
进了大厅后,她又见到了那个穿浅褐长袍的男人,一留心才知道他是新来的账房先生苏运和——一个她表姐近来很看重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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