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吃过了饭,又去了织房,宋羡也没有急着离开陈家村,而是向村尾走去,那里的一片空地也是要建熟药所,宋羡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来这里走动。
陈家村的变化很大,虽然还是茅草屋,但能看出来有意将村子重新规整,直等到天暖起来就会焕然一新。
从这些地方能看出,这段日子她的忙碌,除了陈家村之外,还要拉着孙家村一起去衙署。
宋羡沿着后面的山路走上去,走到稍高一点的山坡,正好能将整个陈家村收入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谢良辰的声音:“大爷,您怎么来这里了?”
谢良辰看向宋羡,只见他望着黄昏下的陈家村,目光有些深远。
谢良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宋羡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起一些什么?”
谢良辰道:“没有。”
宋羡道:“小时候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等谢良辰说话,宋羡继续道:“那年我是被宋启正的副将打晕带出了军营。”
谢良辰略微怔愣,然后就明白宋羡在说那次被人绑走,差点葬身大海的事。
宋羡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人关在一口箱子中,白天被丢在骡车上赶路,晚上他们就将我放出来与我说话。”
宋羡静谧片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说,宋启正不会来救我,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顺利将我带出北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倾诉
谢良辰看着宋羡,宋羡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冷静。
就好像是在等她开口询问似的,宋羡这次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是元平九年,那年发生的事很多,”谢良辰道,“我父母的死讯也是元平九年六月传出的。”
宋羡没有转头看谢良辰,声音却比往常要温和:“谢族长的管事在元平九年九月看到了你父亲,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宋羡的话似是在安慰她,虽然此时此刻他更像是该被安慰的那一个。
宋羡接着道:“那年我十二岁。”
谢良辰心思一动,宋羡比她大五岁,十二岁的年纪被父亲的副将偷袭绑走,就算之前出入军营,见识过生死,但定然也会很惊慌,盼着宋启正去救他。
宋羡道:“元平七年的时候宋裕和宋旻曾被辽人抓走,父亲那时正在雄州,听到消息之后,半日之内调动了半数家将四处寻找,这件事之后父亲安插在荣氏母子三人身边的家将更多了。
所以我被抓的时候,心里也暗暗算计着,可能用不了多久,家将就会追来,我那会儿对父亲还是有期盼的,就算知晓他从心底里不喜欢我,当遭遇到危险,难免还会有依赖,觉得他是唯一能救我的人。”
宋羡目光更加幽深,想起了更多的过往,许许多多他与宋启正父子之间的往事,他曾以为宋启正很喜欢他,宋启正来看他时总会坐在椅子上盯着他,他心里万分欢欣,虽然父亲娶了荣氏,心里却一直有他一席之地。这样想着,即便平日会被荣氏母子冷落,他也并没有感觉到十分难过。
他暗暗要求自己要更加勤奋,成为一个让父亲骄傲的宋家嫡长子。
随着时间推移,他慢慢长大,对于情感上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并非所有的关注都是因为喜欢。
宋启正之所以盯着他瞧,也不是久别重逢的想念,更不是与喜爱相关的种种,而是单纯的想要看清楚,他的相貌是否与宋启正相像。
宋启正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宋家的子嗣,一直质疑母亲的清白。
他年幼与父亲相伴没有任何父慈子孝,有的只是压制不住的猜测和随之而来的烦躁和厌恶。
每当他回想起当年怀揣一颗热心,腻在宋启正身边享受天伦时,他都会觉得说不出的难受,那是种表错情,会错意,自欺欺人的想象。
谢良辰道:“宋……镇国将军没有去救大爷吗?”
宋羡长长舒一口气:“他带着人来了,还一路追到了定远军,我被绑着藏在山中,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觉得自己快要被救下了,我还在盘算,万一那些人用我来要挟他,我该怎么办?”
“就算死也不能让他为难。”
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可惜他没能得到这个机会。
谢良辰道:“大爷特别希望镇国将军能亲自将您救下吧?那么从前那些事都可以原谅了。”人与人之间,还保留有期盼的那个人,总会想方设法找出各种理由来原谅,来靠近对方。
谢良辰知晓了结果,但更想知道宋启正与宋羡已经相距那么近,为何没能将宋羡救出。
谢良辰道:“镇国大将军放弃了吗?”
宋羡回答的很轻松:“嗯,荣氏母子身边抓到了一个眼线,他怕这是一出调虎离山的计谋。
而且他的亲信还说我暗自养兵,私底下拿走了他的军备,他们抓了个军头,军头亲口承认与我有串通,他听了亲信的话,要回去亲自审问军头和我身边的家将。”
谢良辰道:“镇国大将军就这样走了?”
宋羡道:“只留下几个人手继续寻找,他则带着人离开了。”
谢良辰能想到宋羡当时的失望,他的安危比不上几句没有得到证实的传言。
“我比自己想的要冷静,”宋羡道,“我还猜出抓走我的人,是故意让我听到这些,对宋启正失望,于是供述出大齐军中的那些消息,我是绝对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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