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谢良辰才发现前世离他们那么的远。
她无法用前世来判断宋羡今生的一切,她之前从未想过,他可能到不了问鼎权利的那一步,因为他变了,不再是从前的宋羡。
他们虽然事先知晓许多事,却也因为选择不同面临预想不到的危险,不知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
谢良辰将宋羡的手臂握得更紧了些,她那因为焦急而跳得极快的心跳在她耳畔响起,她只知道自己被那心跳声催促得焦急,不停地与宋羡说着话,到了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小姐,大小姐,您把大爷给我们吧,我们先送大爷回村子里,村子里有药材。”
谢良辰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常安和常悦,他们身后还有不少人向这边跑来。
谢良辰看向常安道:“带我一起走,我必须要跟着,我要……处置他的伤。”
常安将宋羡负在背上,常悦背起了谢良辰,两个人加快脚步向村子里跑去。
谢良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宋羡身上都多了一件斗篷,但即便是这样,她能感觉到的依旧是寒冷,仿佛是从骨缝里透出来似的,一丝丝将她整个人缠绕住。
终于到了村子里。
常悦低声道:“大小姐,我要将您放下来了。”
谢良辰应声。
虽然有所准备,但脚踩在地上那一刻,谢良辰才发现,在撞击、落水又奔波的情形下,她的腿早就变得僵硬、麻木,突然支撑身体的重量,疼痛的感觉从脚底传来。
但她顾不得适应,立即吩咐:“将大爷身上的湿衣服换下……烧一壶水,再取来我的药箱,找两个医工来帮忙。”
常悦应声。
常安给宋羡换衣服时,谢良辰没有离开屋子,只是暂时别开目光,只听到常安说:“好了。”
谢良辰才走过去查看宋羡的情形。
呼吸虽然有些弱,但好在平稳,腹部的伤最严重,需要仔细清理。
除此之外,宋羡手臂、肩膀、后背都有伤口,肩膀上的伤没有得到及时的休养,在征战中应该破开几次,已经有溃烂的迹象。
这么多伤。
谢良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到刚刚那浑浊的河水,会不会因此得七日风?
谢良辰强迫自己不去思量这些。
医工带着药箱赶过来。
谢良辰看着自己仍旧抖动的双手,望向旁边的医工。
医工会意道:“大小姐眼下不方便,只管吩咐我来做。”
谢良辰颔首,等到应该处理好伤口,她的手也就恢复了,那时候再亲手给宋羡用针。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宋羡也一直没有清醒。
谢良辰看着宋羡苍白的脸,方才在水中的种种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
“阿辰。”
谢良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她抬起头果然看到了谢绍元。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谢良辰握着宋羡的左手没有动,右手就要扶着炕沿起身,却被谢绍元按住。
谢绍元没有去看谢良辰和宋羡紧握的手,而是轻声道:“听话,去将衣服换了,这里先让常安照应着,若是你病了,这附近也没有好郎中,谁来给宋将军看症?”
“好。”谢良辰应声,不过停顿了半晌才松开宋羡的手,让谢绍元扶着走出屋子。
衣裙都准备好了,村中的妇人还送来了热水,谢良辰迷迷糊糊地将衣服换好,喝了驱寒的药。
重新打开门,谢良辰将谢绍元让进屋子里。
父女两个坐下来,谢良辰看向谢绍元:“爹爹,刚刚落水的时候,我想起了从前的事,记得我与您和母亲是如何分开的了。”
谢良辰没说她亲眼看到母亲被人杀害的那一幕,说出来父亲只会更加伤心。
当年救了宋羡之后,他们一家乘船离开,不想遇到了辽人,其中一个辽人受萧兴宗之命,追查过父亲,父亲先下手为强,在那辽人没说出他的身份之前,动手杀了辽人,父亲的身份没有败露,但双方起了冲突,结果可想而知。
谢绍元道:“都怪我,我没有发现除了他们之外,附近还有辽人的船只,最终还是寡不敌众……我那时先动手,怕被拆穿,更怕你母亲的身份被辽人知晓,后来想一想,还不如早些让他们知道,或许这样……他们还不会轻易向你母亲下杀手。”
谢良辰摇头:“谁能料到后面的事?再说,就算爹爹不动手,那辽人也不会放过我们,都是一样的结果。”
谢良辰抿了抿嘴唇:“至于关于母亲的身份,父亲也不要自责。换做我,我宁可死也不想让辽人知晓,被辽人捉去利用才更难受。”
当年他们急于离开,宋羡才没有在附近找到他们的下落,等让人往更远处寻时,他们一家早就与辽人遭遇。
她被李老爷所救,母亲重伤沉入海中,父亲虽然侥幸逃脱,却因为伤及根本,休养了好几年才能下地走路,之后父亲怕连累她,没有与她相见,心心念念要向萧兴宗报仇。
如果当年他们能信任宋羡留下来……
当然没有如果,他们与宋羡萍水相逢,就算有救命之恩,却谁也不知对方底细。
前世就这样分开,剩下的只有她脖颈上挂着的那块玉佩,而那块玉佩又在她将死之时,将宋羡一起带回了十二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