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征战多年,那一次宛如一个巨大的阴影,牢牢地占据在他心中的一角。
火烧到了他身上,他亲眼看着甲胄上燃起的火光,很快就要将他吞噬,却在这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用甲胄上的披风将他包裹起来,将他身上的火扑灭。
那是广阳王。
广阳王脸上满是关切,他朗声道:“幸不辱命,援军已到。”
皇帝欣喜,想要上前搂住广阳王,却不知为何,梦境一下子扭曲起来,广阳王惊诧地看着他,身体向后倒去,然后落入一堆火焰中。
广阳王凄厉的声音响起:“无耻小人,背信弃义,我杨氏一族,就算只留一女眷,也会向你索命,报这血海深仇。”
皇帝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睁大了眼睛,梦中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鼻端还能闻到那烧焦的味道。
广阳王的声音好像也在耳边。
“来人。”
皇帝大喝一声,守夜的杜正和宫人立即端灯上前。
皇帝额头青筋浮动,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窝却乌青深陷:“将这些暖笼都拿走。”
“是。”宫人不敢怠慢。
“天家,”杜正低声道,“您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奴婢立即就去宣太医。”
“不用,”皇帝出声阻止,“朕没事。”
皇帝声音中带着怒气和血腥,让宫人们更加恐慌。
杜正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轻声道:“天家心中可有什么难事?能否与奴婢说一说?”
皇帝看着灯火,半晌目光才重新聚集:“广阳王说,就算留一女眷,也会来刺杀朕。”
杜正一怔,广阳王有过这样的话?
皇帝转头看向杜正,只见杜正一脸茫然,他接着道:“你说为何就真的留下了一女眷?是朕在做梦,还是真的如此?”
“天家,”杜正终于出声道,“可能是这段日子政务太重,天家太过劳累。”
“你不信?”皇帝冷冷地道,“但朕觉得……他是这样说的。”
杜正道:“广阳王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大逆不道,整个杨氏一族都该被诛杀。”
皇帝听到这话,眼睛中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说的没错,朕是天子,别说一个女眷,就算广阳王活着,朕也一样再杀了他。”
杜正悄悄松了口气,上前拿起引枕让皇帝依靠住。
皇帝闭上眼睛,只觉得安稳了许多:“还是你懂朕。”
杜正忙道:“奴婢是在您身边久了,看得多了而已。”
皇帝道:“陈家村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杜正道:“谢绍元和老太太一直在宅子里,谢大小姐让徐大小姐陪着逛了京城的街市,宋大人倒是每日都去那宅子,看起来与陈家村的人相处的很好。”
陈家村的人进京时,宋羡就带着人迎了出去,这是一门心思要与谢氏结亲了。
“给陈家村的封赏还要等各部准备妥当,”皇帝道,“还有些时日仔细看看那些人。”
杜正应声:“皇后娘娘那边送来消息说,明日就会让宫中嬷嬷去宅子里,教谢大小姐礼数。”
“让皇后仔细着点,”皇帝道,“徐家莫要再出什么差错。”
皇帝说完遣退杜正:“下去吧,朕再歇一会儿。”
暖阁里恢复安静,皇帝又想起刚刚那个梦,一个女眷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无非就是让他做个噩梦而已。
辽国的使臣答应用萧兴宗换三皇子,他会将萧兴宗正法,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即便躲去辽国,他也能让辽国将人护送回来。
萧兴宗死了,当年种种也就不会再有人知晓。
……
高氏一大早就起来,带着黑蛋几个在宅子里忙碌。
良辰说要弄什么诗会,准备了两日,今天就会有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进门。
高氏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来京城之前,除了宋老太太,她好似没怎么见过官员家的内眷。
“地要不要再擦一擦?”高氏道,“厨房准备的吃食也不知够不够?”
高氏一路嘟囔着,小心翼翼从花厅走到书房,宅子里的物什都被她拿出来了,她也是再三叮嘱黑蛋,离那些物什远一些,若是碰坏了,就将黑蛋留在京中做小厮还债。
“辰丫头啊,”高氏道,“我们准备的这些回礼到底行不行?”
“行,”谢良辰道,“二婶就不用担忧了,给的都是我们陈家村最好的东西。”
高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时辰快到了,管事也前来禀告:“大小姐,徐大小姐来了。”
谢良辰快步走出去相迎。
谢良辰第一次办诗会,徐大小姐自然要从旁帮衬,除了给京中女眷下帖子之外,还要早些起来帮忙布置。
“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徐大小姐道,“茶点不说了,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吗?我请的这几位都是京中很有才气的女眷。”
谢良辰道:“几位小姐都擅长书画?”
徐大小姐笑着道:“那是自然。”
谢良辰道:“那正好,我有些书画想要请教她们,这次就都拿出来,让大家帮我出出主意。”
徐大小姐笑着:“她们定然愿意帮忙。”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又有两辆马车到了。
谢良辰转身去看,就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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