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谢翼难受,还反过来安慰儿子:“放心吧,你娘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点小伤,无碍的。”
谢翼眼眶充血,死死抵着唇没有说话。
自他爹离开后,他再也没有这么痛苦过了,眼前的女子是他仅剩的亲人,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而他却连为她分担痛苦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尽快强大起来,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枝枝醒来后去厨房煎药,将药材放进砂锅里后加水慢慢炖,不一会儿就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气泡。
揭开盖后发觉好像煎得不太对,枝枝跑去问谢翼,“哥哥,这药不是要煎三个时辰么,为何这么快?”
谢翼从房中出来,扫了一眼,淡淡提醒道:“火小一点。”
“哦……”枝枝点点头,去摆弄火势,顺便抬起眼皮偷偷看了谢翼一眼,少年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里满含倦意,心思不知在想什么。
枝枝的心揪了一下,若是寻常,哥哥定是满脸嫌弃地骂她笨,嫌她麻烦做不好事情,可如今,她的哥哥一句话也没有,整个人明显消沉了下去。
午饭是枝枝做的,简单炒了几个小菜,叫谢翼出来吃饭,他却把自己关在屋里,嗓音格外的低沉沙哑:“我不饿,你们吃吧。”
林氏听了坐在床上叹气:“他这是难受呢,觉得对不起我,是他害的我受伤。”
枝枝蹲在床前眨了眨眼睛:“可是这不能怪哥哥呀?”
“他就是自责。”林氏是最了解儿子的,末了叹息道:“随他吧,时间长了他就想明白了。”
林氏还是很乐观的,在床上躺了几日就开始下地尝试行走了,可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尝试并没有什么好结果,大多数时候还是坐在床上过着等人伺候的生活。
“我们枝枝这段日子辛苦了。”林氏怜爱地看着枝枝,这些日子都是小丫头在忙进忙出照顾她。
枝枝笑了笑,掩去心底那阵心酸,纵然是心疼林姨,可她也在怕啊,作为毫无亲缘的寄居女,林氏这么一摔,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下了,若是将来家里入不敷出,谢家想把她赶出去,也未尝没有可能。
外面已经是冬天了,虽还未下雪,可天气已然冷到刺骨,院里的树枝迅速枯下去,飞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黑毛也不怎么出来觅食了。
林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回头跟枝枝道:“等你哥哥回来,就让他把咱们家剩下的田都赁出去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干不了农活,以后靠着收租过日子,倒也能过活。”
枝枝一愣,心头一暖,知道林氏这是在安抚她,感动地点了点头:“没事的林姨,我还会女红,以后我也可以给人缝补赚钱。”
“好孩子。”林氏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谢翼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最近都是早出晚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枝枝也不敢多问他。
直到今晚回来,枝枝才和他说话,告诉了他林氏今后的打算。
谢翼愣了愣,沉着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只淡淡道了句“知道了”,便转身回了屋。
枝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
谢翼回到房里,心绪还没有沉淀下来,默默坐在窗下书桌前,眼神不由落在案上那一堆书册上,想起他和蒋元越下午见面时的对话。
“你真不打算继续念书了?”蒋元越问他。
“不念了。”谢翼阖了阖眼眸,自嘲一笑:“念下去也没出息……”
他近日早出晚归,忙的就是以后的打算,虽然家中有地产可以租赁,但靠着收租过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事。
他是个男人了,也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了。
虽然满鸡鸣村都说他浑,说他不学无术,说他不靠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唯一挂念的,不过就是这个家了,他也就这点良心。
“好好读书还可以考功名,你若是不念了,难不成也去种田吗?你娘可不是这么希望的。”蒋元越还在试图劝他。
在他们这种贫苦的村子,想要出人头地,只有靠读书考取功名。这一点,就算是蒋元越再厌恶读书,也必须承认。
“你看我像读书的料子吗?”谢翼满不在乎地啐了一口,嘲笑自己,就连宋子墨都知道他是个浑的,他又在跟自己较什么劲儿。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蒋元越问他。
谢翼沉默片刻,道:“咱们总去的那个镇上的赌坊,那管事说挺欣赏我,答应让我进去当个学徒。”
“就一个学徒?”蒋元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打算?”
“从学徒做起。”谢翼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以后资历上来了,提拔成管事也是有的。”
事实上,这已经是他能寻到的最好的出路了,他太浑,什么本事没有,好一点的活计都做不上,唯有这赌坊,他还算有些门路,给的工钱也不少。
然而蒋元越还是不能接受:“那赌坊也不是长久能待的地儿,里头黑的白的污秽那么多,形势也危险复杂,你难道想林姨以后跟你一起担惊受怕?”
谢翼当然不想,他知道林氏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所以根本没打算告诉林氏。
“我已经和赌坊立了合约了,这事我娘不知道,你也别说漏嘴。”谢翼提醒蒋元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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