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到这个偏远的东吴县上开始,就注定了是这个县里最尊贵的人,其他人无论是衙门里的官,还是贵圈的夫人小姐,亦或是县上的平民百姓,都对她尊崇不已,从不敢得罪她,对她的话唯命是从。
时间久了,郡主自然觉得无趣。
她偶尔也会故意做错一些事,想考验考验旁人,却从无一人敢说出来,全部都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生怕一个不对就让郡主恼怒了。
这些年来,敢于直面郡主说出真话的,枝枝还是第一个人。
端成郡主赞赏地看着枝枝,这个姑娘她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眼熟,她就知道她跟县里的旁人绝不一样,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呃……”听着郡主的解释,枝枝有些无法理解,有权势的人就这么喜欢玩弄别人的心思吗?
可是下一刻,郡主的话就让她欣喜起来了——
“你的衣裳和人都让我很满意,我决定将府中下人这一季的衣服交给你们铺子来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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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拿下了郡主府下人制衣的单子,这些日子的劳累也松缓了下来,不由得心情也轻快了些,晚饭的时候嘴里还在哼着调子。
林氏好笑地看着她,“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枝枝正想把要给郡主府下人做衣裳的事情告诉林姨,偏头却看到了谢翼瞥过来的冰冷眼神,那目光里似乎含着箭,好像控诉着她什么。
枝枝完全不知道自己对沈之恒泄露出去的事情已经被谢翼知道,更不明白谢翼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她眨了眨眼睛,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打算明天去铺子里了再跟林姨说。
谢翼看她这一脸无辜的模样,心里更是来气,这丫头可真是没心没肺,吃他家里的住他家里的,转头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还一口气把他的喜好也泄露出去。
谢翼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也懒得搭理她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枝枝一头雾水,他这是又怎么了,暴脾气又犯了,怎么什么都没说就惹着他了?
谢翼这样忽晴忽雨的脾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枝枝也没多想了。许是因为近日太劳累,事情告一段落后心里那根弦也松开了,浑身便有些轻飘飘的,她打算吃过饭后就回房歇息。
谢翼吃过饭也兀自回房了,枝枝的做法总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他打算好好冷落这丫头些时日。他快要秋闱了,这段日子都在挑灯夜读。
一直到了晚间,屋里屋外都是安安静静的,一般这个时候,林氏和枝枝也都收拾好快要就寝了。
可是这会儿,他忽然听到他娘在屋外的惊慌声音,“枝枝怎么了?”
谢翼心中一动,手里的书本又翻过一页,定是那丫头又闯了什么祸吧,老是笨手笨脚的。
它脸上的表情分毫未变,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可片刻后,没有听到小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反而是林氏又慌了一声:“身上好烫,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发烧了?
谢翼这下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林氏在枝枝的屋子里,小姑娘此时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素净的小脸染上潮红,苍白的嘴唇紧紧闭着,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模样。
林氏摸着她的额头,看见谢翼进来,忙道:“枝枝发热得这么厉害,怕是病得不轻。”
谢翼看着小姑娘虚弱的面容,心里慌了那么一下,可还是冷着面暗骂了一句该,谁让她跟沈之恒那货跑出去的。
顿了顿,终究还是不放心,他安慰母亲,“娘你别着急,我去巷子口请卫郎中过来。”
谢翼很快就去榕溪巷子口请来了卫郎中,卫郎中如今已经年逾古稀,大晚上给他老人家叫过来,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卫郎中赶来之后,林氏却又撑不住了,她近日本就忙乱,今晚这么一着急,多年的腿疾又犯了,小腿和膝盖是钻心的疼,站都站不住。
谢翼是知道母亲腿疾的厉害的,当下就让母亲赶紧回屋歇息,“枝枝这边放心吧,我看着呢。”
枝枝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只感觉有人在自己床头走来走去,有细碎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她听不真切。
片刻后醒来,枝枝看见床前站着个白胡子老人,是榕溪巷子的卫郎中,她认得的。
谢翼就站在后面,看着卫郎中从药箱里取出他的针灸囊,打开来后里头的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光。
枝枝烧红的眼睛清明了些,含惧低问:“这……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谢翼安慰她:“你感染了风寒,幸好不算烧得不算严重,卫郎中给你穴脉上扎两针就好了。”
枝枝看着那银光闪闪的细针,忍不住瑟缩了两下,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害怕的眼睛,“可以……不要吗?”
“不行。”谢翼拒绝得很干脆。
她的病也多半是因为最近累着了,卫郎中用针灸给她疏通下筋脉,会恢复得快些。
枝枝却红了眼,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裸|露出来的皓白细腕,和即将穿透骨肉的银针,嘴里忍不住轻哼出声:“会……疼啊。”
“不疼的小姑娘,一会就好了。”卫郎中也开始安慰她。
可那尖细的银针戳在身上哪会没有皮肉之痛,她又烧得头脑昏沉,酸涩的情绪一上来,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呜呜呜肯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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