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这才知道谢翼要走的原因是这个,想了想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林氏也不甚清楚,猜测道:“若是有眼缘,留在京城好几年都是有可能的,若是没眼缘,可能单单见上一面就回来了。”
这一切都要看那位老师的想法,听说那位老师在翰林院做事,官居五品大学士,学问极高,才学深厚,若是有他的教导,谢翼将来无论是考进士或是做官,都有很大的助力。
枝枝了然,要这么说来的话,她自然是希望谢翼可以在京城待久一点,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只是,这样的话,他就很难再回家里来了。
从前在鸡鸣村的时候,谢翼在县里的书院念书,每月还有旬休可以回来一趟,这次京城千里之隔,怕是一年半载都难回一次了。
*
雪还在呼啸而下。
天寒地冻的日头里,街上已经空荡了许多,只有县令府的门前有一处小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便栖息于此,借以躲避风寒。
他们停歇此处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县令出门时可以看到,心疼心疼他们这些衣不蔽体的难民,给他们一处安家之所。
只可惜,县令已经多日未出门了。
县令府的管家从外面回府,看见门口这让人心寒的场景,也不禁摇了摇头。
他转而就勾着腰步履匆匆地进了府中,直奔县令的书房而去,他身上还带着任务,可没有多唏嘘别人的时间。
一进屋就迎上来一股浓浓的暖意,他在外头奔波了许久,身子都快冻僵了,此时也稍稍回暖一些。
抬头望去,见县令斜卧在塌上,白裘狐毛的毯子随意搭在腿间,小几上搁着一壶晶莹的小酒,还有几碟下酒菜,面容娇媚的美人依偎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给他添酒。
管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门口那一群在寒风中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流浪汉。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然而他什么也不敢说,眼前这位自从当上县令后,脾气就越发古怪了,整日疑神疑鬼不说,这次还让他去查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那少年刚中了解元,年纪轻又学问深,给他们县里争了光,是整个东吴县百姓引以为傲的才子,他真是不明白,县令让他查这人做什么。
正在他的恍惚之中,县令已经抬起了浑浊的眸子,懒散地望着他,口气清淡:“查得如何了?”
管家连忙屈下身子:“大人,已经查到了,这谢公子年后就要动身,去京城拜访一位名师,他的两个家人尚且留在家中。”
“嗯。”
县令随口应了一声,而后从塌上起来,白裘狐毛的毯子散落一边,他也不觉冷,室内煤炭烧得暖洋洋的,整个身子都冒着热气。
“那便在他动身之前就下手吧。”
暖烘烘的屋子里,他的话语无端带了丝冷意,让管家战栗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家子,全部?”
“自然。”县令勾起一丝冷笑,“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从谢翼中举之时就注意到他了,那时候他便认出了这个闻名全县的南直隶解元便是当初那个倒霉鬼的儿子。
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他们母子俩还掌握着他的秘密,他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不过那段时间谢翼在县里的风头正盛,轻易动他不得,县令便按下心耐着性子等着,等风头过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将他除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得知了原来当初赌坊放火一事也是由谢翼引起的。
县令不禁冷笑一声,既然他这么喜欢放火,那就送他一场火吧。
他慢悠悠走到炭盆前,望着烧得正旺的火苗,悠悠道:“日子冷起来了,这炭就烧得多了些,若是一个不小心,煤炭燃起来将房子烧了,也是正常的。”
他语气正常,像是在说一个很简单的事,管家听着却是眼皮一跳,县令这意思是要放火烧了整个谢家?
“大人!”管家的语气里不禁染上了颤抖,“这、这能行吗?”
他跟随县令多年,还从未做过这等杀人放火之事,且此次要害之人还是闻名全县的谢解元,人家是前途光明的少年学子,他实在是不明白县令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去吧。”县令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像是安抚性的话语:“你只要记住,这场火不是你放的,是他们家自己煤炭烧起来的,与你我都无关。记住这个就好了。”
温暖干燥的室内,管家冒了一身的冷汗,他犹豫一会,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点头道:“是。”
*
林氏给谢翼收拾好了箱笼,装了满满的东西,儿子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她这个做母亲的总是不放心,尽管知道京城那地界什么都不缺,还是忍不住想把东西全部塞上。
“虽距你动身还有些日子,但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将来在京城你一个人,可得好好照顾着自己……”
林氏说着也不再多言了,儿子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说多了也是无用。
不过,有一事还在她心里。
林氏坐下来跟儿子严肃道:“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先前你中解元之时我本想帮你相看亲事,结果后来你舅母一来我便将这事搁置了,现下你要走,若是待久一点,回来的时候都老大不小了,到时候媳妇儿都难找,不然趁眼下的时间帮你把亲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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