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子摸了摸鼻梁,惊诧地望着贺闻天,便是提亲,也没有这般的啊,大晚上的,他一个人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刚刚还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不要将沈姑娘嫁给别人,要嫁只能嫁给他。
沈夫子疑惑道:“你此言何意?我要将芷荷嫁给谁?”
这下轮到贺闻天疑惑了:“您不是已经决定要将沈姑娘嫁给岑安了吗?”
沈夫子又疑惑了:“岑安是谁?你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闻天一脸懵地看着沈夫子,不是岑安方才听了他的劝说来沈家提亲,两家相谈甚欢,已经决定下个月就下婚书了吗?
前厅的大门敞着,微凉的晚风顺着户牗吹进来,贺闻天额头和后背的湿汗散了大半,他这会儿才清醒过来。
感情岑安都是诓他的!他今日根本没有来上门提亲!
贺闻天这下子又冒出一头冷汗,原来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他方才那么激动地闯进来都是笑话。
此刻的他只想遁地而逃,连沈夫子的脸都不敢看,连忙拱手告辞道:“夫子,学生今日糊涂了,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夫子不要放在心上,学生这就告辞。”
他说完就想转身逃跑,刚踏出沈家花厅的门槛,面前就忽然被人拦住——“站住!”
沈芷荷不知何时蹿出来,直挺挺地立在他跟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不许走!”
贺闻天吓了一跳,不知道沈芷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方才她听去了多少,那些可笑的话语是不是都被她听到了。
“沈、沈姑娘……”贺闻天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两声,挠头道:“我今日喝了些酒,做出些失态的举动,不是故意来你家闹事的,你、你就放我走吧。”
沈芷荷沉着张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贺闻天,口中却在对沈夫子说话:“爹能方便一下吗?女儿有些话想跟贺公子说。”
沈夫子狐疑地看了眼二人,他现在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但女儿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拿着书卷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一个单独的谈话空间。
直到沈夫子离去以后,屋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贺闻天觉得安静的让他有些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漫不经心地笑着:“沈姑娘这是……”
沈芷荷越过他,自顾自朝前走了几步,忽然问:“你之前说要在秋闱之后上门提亲,为什么失信了?”
贺闻天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他这个问题,而且直言直语毫不委婉,他一下子愣住了:“我……”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沈芷荷回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才走到一边,打开一个方漆木的食盒。
“我给你做了糖蒸乳酪。”
沈芷荷低垂着眼眸,从碗碟中取出了粉糯的点心,递给他:“你尝尝。”
贺闻天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她居然还记得他提出过的这个要求,还给他做了,他顺着沈芷荷递过来的手,品尝了一口。
嗯,比上次做的还要好吃。
他嘴里含着东西,含含糊糊地正要夸一句,就听到沈芷荷又倏地问:“我问你呢,为什么没来?今日好不容易来了还要反悔?”
贺闻天没防备,被她问得吓了一跳,差点呛住,喉咙里咳出声。
沈芷荷瞧他反应这么大,伸手帮他顺了顺后背,两人坐在花厅的长椅上。
“你知道吗?”沈芷荷忽然开口,神色怔怔的,“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过来,等你亲自带着礼来我家提亲。”
贺闻天一时噎住,睁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芷荷站起身,自顾自的,像是在讲给自己听,“那日在酒楼里,你突然闯进来说想娶我,我很震惊……后来想想,好像我每一次失意,都是你在拯救我……”
“我在街上被人调戏时,是你出手相救;我被人在背后造谣诽谤时,是你为我出头;我被人指着鼻子骂嫁不出去时,也是你来为我撑腰……”
“你准备秋闱的这段日子,我自己也思考了很多,我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谢翼,可我后来发现,我喜欢的只是那个活在我幻想里的高高在上的人,我接近不了,也触摸不到,可一直在路上与我相随的,是你。”
“无论是在书院和我斗嘴,还是在后来一次次帮我,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多不解之缘,我曾想这辈子嫁谁不是嫁,都不过草草过完此生,可那日你的出现,我才想到,若是嫁你,好像在我平淡的生活里,就有了几分色彩,是我期待的未来日子,所以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提亲。”
沈芷荷说完,偏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失望:“可是,你都没有。”
贺闻天听完她这么多内心独白,心中都震惊了,他连手上的糖蒸乳酪都顾不上了,忙跳起来道:“不是,你听我解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他自己的那番纠结,竟然成为让沈芷荷失望的原因,贺闻天回头手扶了下额头,片刻间组织了下语言,解释道:“我这些日子没来,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不配,我根本不配娶你,其实我、我……压根就没考上举人……”
沈芷荷蹙眉听着,脑海里思考着他说的话,半晌才问道:“所以你没来,是因为觉得没中举,就不能娶我了?”
“是啊。”贺闻天点头,沈家是读书人家,总不能要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姑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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