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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刻钟不到,三头符合条件的牛在众人面前哞哞低吟。
    前来听候安排的村人已近两百。
    槿荣一一交代道:“我先介绍天花的疫苗,之后大家分作四组。一组给村西病人们准备吃食用品;一组挤牛乳送过去;后面两组随我制生理盐水和酒精。”
    “昨日大家都看到,我哥哥比许多病人们先发了疹。于是我将他安排到了村西,但那不是因为天花,而是因为他——”
    槿荣看向众人都眼睛,一字一顿:“接、种、了、疫、苗。”
    话音落地,一片骚动。
    “疫苗在哪儿啊?”
    “咋接种了疫苗还会生疹呢?”更多的人凑上来问。
    槿荣指了指几头黑毛白角的水牛,介绍道:“天花疫苗即是牛痘。人种了牛痘后症状极轻,甚至察觉不到。等短暂的发热、出疹、结痂后,便可长期免疫天花。”
    人们看着没少在泥地里打滚儿故而脏兮兮的牛,纵然知道槿荣医术了得,可还是将信将疑。
    槿荣给他们注入一剂强心剂:“牛痘对人无害。稍后往村西送饭送水的人只要看我哥哥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小姑娘开口质疑道:“牛身上的东西,人接种了要是生出怪毛病,你怎么负责?”
    槿荣觑她一眼,从针袋里取出把消毒过的石针,在火上燎两下。随口问道:
    “哦?你挺懂啊,什么怪毛病?”
    对方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槿荣轻轻走到一头牛身旁,蹲下身,瞅准肿胀的牛痘,眨眼间便将其刺破,浆液沾了满针。
    她站起来,将浆液涂在手臂新鲜的寸余长的伤口上,冷冷地看向那人:
    “不相信我,你可以不接种。”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槿荣手臂的伤口上。
    有人提问:“这得挺一阵儿才能见效果吧?”
    槿荣耐心答道:“是的,至少得四五天,且不能保证在潜伏期就有效果。因此想进村西照料家人的,越早接种越好。”
    村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然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响应依旧不够积极。
    首先站出来的是虎子的爹。
    然后是赵老爷子的闺女。
    两人,四人,十人,二十人,越来越多。
    眼见着牛痘差不多都给刺破了,后面排着的人焦急道:“这疫、疫苗没了,可咋整呀!”
    槿荣认真给器具消毒,宽慰道:“没事儿,接种牛痘后人生出的脓疱浆液也是疫苗。”
    玉璧画卷始终是开启的状态。直到一位身型佝偻的中年男子也冲她撸起袖子,槿荣拒绝道:
    “叔,你有背疾,不进村西、注意防护就好,接种疫苗反而有风险。”
    拢共接种了二十五位村人,待他们完成免疫反应后,就可以搬进村西照料病人们。
    草草吃过早饭后,槿荣对着另外两组发布任务:“需要大家做的是精细活儿,虽然急需,但丝毫不能有差错。”
    药物的后院内,两架炉子生起火来。
    左边的乡亲们拉槿荣去看:“这样对吗?”
    左边是九钱精盐,右边是六斤四两白开水。
    槿荣纠正道:“水少一两试试看,最终要的是一千份生理盐水里有九份盐,跟一千份白水加九份盐是两回事。”
    右边的乡亲们架起了简易的“蒸馏”装置:石锅上扣着缺了口的陶制锅盖;连上细长的薄壁陶管;末端接着一个小口陶罐。
    冷凝装置则是在陶管外面罩上竹筒,两头封死;竹筒凿两个前后左右皆相对的小孔,插入芦苇管。下为进水口,上为出水口。
    几坛子烈酒摆在一旁,槿荣将一块在水里煮了许久的碎陶片扔进石锅里,嘱咐道:
    “小火,切记要小火,用油灯点都成。同样的火候,生水放在上面不能沸。”
    太阳东升西落,生理盐水勉强出了样子,酒精却没有踪影。
    失败、改进、推翻重来、再度失败……
    直到槿荣手臂上也起了几颗红疹时,乡亲们熟练调制的生理盐水已经用在了病人身上,瓦罐里的酒精半成品一次比一次味道浓烈。
    清早,槿荣同提炼酒精的乡亲们一起,收拾装置预备搬进村西。
    远处传来好消息,“赵老爷子竟然痊愈了!”
    槿荣高兴地险些打翻了石锅。
    赵老爷子家都没来得及回,三步并作两步走进药屋,欣喜地对槿荣说:
    “丫头啊,你的药真管用!我后头难受得想死,可就是能忍住不去抓它们。”
    槿荣露出笑容,手在背后握紧拳头,不让自己去挠创口。
    赵老爷子被乡亲们请去说话,沉闷了十余天的桃花村又迎来了生机。
    春日明媚的阳光最终照亮村子最西端之时,槿荣与首批接种牛痘的乡人们一起,踏进低矮的篱笆院子。
    他们接手了裴松的工作。
    直到最终离开,槿荣也没闻到熟悉的酒精味道。
    “已经很好了。”裴松端起小瓦罐,在鼻端嗅了嗅,“至少可以杀一杀病人们的居住环境。”
    每天,村子外都会成桶成桶地送来牛奶,堆成小山的精致吃食和果子。
    一个一个脱了痂的病人们走出村西,与乡亲们拥抱。
    三十四位病患,除了身体长年病弱的五人不幸去世外,其余二十九位,皆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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