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称是,偶有沉默的也没当下做声。
具体数目得细细敲定,裴松捧着竹简手持毛笔,身后跟着几个人,挨家挨户地借粮。
槿荣想跟,裴松没让。
槿荣闪到一间屋后,悄悄地取出玉璧。除了哥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
地图上多了不少变化。红色圆点消失不见,而南面的山上意外少了一小片白雾,上面挂着两个小图标。
是地瓜和土豆!
槿荣跑出来,问向田地里还没散的乡亲们:“咱们要不要试试种些其他作物啊?”
“什么呀?”
“地瓜,或者土豆!”
“没听说过。”老伯话还没落地,一旁穿来虎子的笑声。“槿荣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这个小屁孩。
“你又说我是不是,看我今天不逮到你不成!”槿荣刚发现了新资源,心头阴霾一扫而光。她卷起袖子,绕着地头与虎子追闹着。
“姐姐,瓜和豆子是不能顶饿的!”
虎子边扭头边狂跑,一下子撞上了个东西。
“哎呦,没长眼啊。”周兰被撞了个摇晃,抬起手便往小孩背上拍。
“对不起,周兰姐姐。”虎子低头道歉,眼看身后追过来的槿荣,“啊呀呀”的大叫,又要跑。
却被周兰给抓住了衣领。
“让虎子上我这来吧。”槿荣认出这是接种牛痘时抬杠的姑娘,面带微笑打着商量,虎子也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孩子父母刚陪你哥哥进我家借粮,我留下他陪我解解闷,难道不行?”周兰攥紧了虎子的领口,捏的他开始挣扎。
行什么行?这人哪里来的姨奶奶脾气。
槿荣也不管玉璧上提示的靠不靠谱,硬气道:“粮我们借不起,我这就告诉哥哥,划掉你家的。”
“不想借行啊。”周兰见到槿荣,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不如这样,傻妞儿你来我家做活,我给你发粮。”
她怎么这么天才,只要多供一张嘴,洗衣做饭做种种家务就有人帮她做了。
乡人们听不下去:“周兰你这话说得也太横了。一个村的,有借有还的事情,干嘛要卖身给你家干活。”
周兰张开手掌,放虎子离开。她幽幽开口道:“粮是我的,我非借不可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哑了声。晚春正午的太阳烘在田间,散发出焦灼的黄土味道。
只周兰一人有此想法,倒不值什么。
可若是没遭灾病的家庭都如此打算,那大家岂不是会因为一时的倒霉,赔上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没有食物,就没有地位。
众人默默无言时,槿荣抬起手臂,小巧的掌心婉转一翻,落在周兰面前。
“做什么?”周兰不记得自己欠过槿荣什么东西。
“既然你明算帐,先把天花疫苗的钱结了吧。”槿荣手指轻轻抬了抬。
周兰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厚着脸皮找她要一针牛痘浆液的报酬!
“不想给也没关系,不如你来药房给我做药童,我以后才好白给你看病。”
槿荣樱唇开合,轻声吐露道:“毕竟你,不懂医术啊。”
不知是谁“扑哧”笑出声来,想到还要找周兰家借东西,又咬着嘴巴憋了回去。
要真是家家户户都开张做买卖,大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那么,凭裴家兄妹俩这些年无偿做的事情,他二人岂不成了桃花村里的大财主、大富翁了!
田埂那头,虎子稚嫩的童音传来:“裴松哥,周兰姐姐欺负我和槿荣姐姐。”
嗯?她有被欺负吗?
见裴松关心地向自己看过来,槿荣声音立即放软,可怜兮兮地说道:“哥哥,她骂我!还逼我上她家当长工!”
添油加醋,她是专业的。
“我,我没有。”周兰试图辩解。
可当周兰望着裴松严肃的面孔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道歉,或者叫你爹来评理。”裴松几步走到槿荣身边,语气不容商量。
周兰咬咬嘴唇。她看傻妞儿不爽,却不想惹恼裴松。她爹就是帮她挣回了面子,自己忙活半天又图个什么劲儿。
“对,对不起。行了吧!”周兰狠狠抬头盯着槿荣。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槿荣撇撇嘴,清楚地听到了前方传来女人的抽泣声。
裴松转过身,对一旁看戏的乡亲们说道:“别人家愿意借便借,有闹横的没必要勉强。日子总能过下去。”
“夏季小心着补种,再不济就去山里打猎。祖辈们当日来到桃花村的时候,更是一无所有。当日能熬过来,今日也一样。”他语重心长道。
大家心知肚明,周兰固然是特例,可这次的灾祸闹得阵仗大,加之渔人带来了好些外面的经济规则,难免有人动了心思。
“唉,谁家还没个灾难的时候。”
赵老爷子回忆往昔,他的爷爷听爷爷讲过的故事:
六百年前,是槿荣的太太太爷爷奶奶、桃花村的初代村长一家带着乡人们躲进了桃花村。那时候村里什么都没有,从不分什么你的,我的。
就连槿荣的爷爷、父亲母亲当村长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帮贫扶弱。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老爷子背过手,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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