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两尺高。二池又名厌氧区,最为狭窄,管道接在池深的一半处,才能刚刚好确保进入下一池的肥料中没有虫卵病害。”
真听到道理后,村人不作声了。
槿荣强压着火气,重申道:“干活的时候对事不对人,吩咐尺寸的时候没有异议,后头也不能再出差错。”
磕磕绊绊。埋管,抹浆,制作池顶板和池盖。第一个蓄肥池终于完成。
槿荣最后带着三人砍了几棵竹子,制成长长的简易引水渠,连到不远处山脚溪边。
眼见着水缓缓流进蓄肥池,槿荣交待道:“明早标记水位。两日后检查,下降不超过三分即为合格。”
三分,即一厘米。
“三分?那也太少了吧。”村人们这次学乖了,公布标准时商量,比后面干完活儿再商量能讨到好。
“不少了。如果两天下降三分的高度,说明这两天内渗漏或者蒸发了四两的水。”
“高过这个数目,长年累月下去不但肥料损失得多,周边的环境也会一团糟。”
村人还想讨价还价,至少得一寸啊。
槿荣对自己监工的东西还是有把握的,安慰道:“放心,只要咱们严格按照标准修建,最终下降的怕是连三分都没有。”
“那,那如果超了呢。”
“检查池底和内壁,重新涂刷糯米砂浆面层。”
三个村人默契地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一定别超啊。
这槿荣干起活来,简直是魔鬼。
本以为轻松的收尾工作反折腾了一天。槿荣回到药屋,哥哥卡着点做好了饭摆桌。
“辛苦了。”
“哥哥也辛苦。”
多亏裴松监督村人们烧的陶管半点差错也无,不然今天能不能完工都两说。
饭间,裴松闲聊道:“这三五日看起来要有大雨的样子。”
“是啊。”槿荣心想。最好是白天下雨,能阻拦渔人他们一阵是一阵。
裴松看槿荣进饭没前几日那么香了,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东西两个蓄肥池同步开工?也好早些完成。”
还同步呢,她不错眼地盯着都有人想要蒙混过关,同步的话还不知道会修出个什么豆腐渣工程。
槿荣没好气地回答:“不行。”
之所以一个一个来,而非同步,就是因为担心质量出问题。
古代个人家的施工固然用心,但很多地方未必有现代讲究。
哪怕是再熟练的工匠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盲目地将其他经验用到陌生领域,很容易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这也是当代建筑从业者必须要考一大堆证的原因,从心里就要树立一个准绳,时时提醒自己。
槿荣当然着急,全桃花村上下不可能有人比她更急,她每天早上醒来喉咙都是干痛的。可施工不是着急就能成的事,何况……
裴松轻声叹了口气,转身进入厨房。
槿荣一下慌了神。哥哥走了?
她可真出息,在外面“工作”不顺,回家冲哥哥发脾气。
槿荣忙起身,想去道歉。险些在厨房门口撞上端着菊花茶的裴松。
“看你上火的,饭都吃不下。”裴松安慰道:“村里人没经验,一时跟不上如此详细的东西。你多担待些,会好的。”
槿荣担待了,她这会儿着急只是因为愧疚:“对不起哥哥,我不该朝你撒气。”
裴松摸摸她的头,笑了:“没事儿,心里不舒坦总憋着怎么行。你对我发火,我更高兴。”
第10章 圆柱形陶管 槿荣小课堂开课了
氲着浅浅水烟的白菊花茶捧在手心,槿荣感觉刚刚的自己就是那晒干了水分的花骨朵。
焦躁,枯硬,触碰还会掉叶子。
而今一下子被哥哥沉浸在温热清水之中,变得舒和熨贴。
“哥你说的对。”槿荣反思自己,“我该耐心些的。”
不是所有村人都如同裴松一样,只需介绍一遍就能领会她的设计。
这里是古代,闭塞的小村庄,千分之几的识字率,更从未兴建过任何工程。
槿荣和村人们之间,需要沟通,需要磨合。
裴松嘴角扬了扬:“明日中午你到陶窑来吃饭吧,咱们一起。”
“好啊!”槿荣求之不得。
哥哥就是她的港湾,是她的充电宝。
次日清早,槿荣老神在在地回到第一个蓄肥池旁,交待村人们上溪边撤去竹渠。
涓涓水流仍在由竹筒切口注进池子,从昨天日落到今早,刚刚好将要没过出肥管的高度。
“竟然正好。”留着原地的村人有些诧异,他以为得等上两个时辰池子才会满的。
“因为选用是毛竹,竹筒粗;加之此处低洼,从山脚引水水流劲猛,所以进水格外快些。”
槿荣晃了晃她腰间系着的葫芦:“倘若这个葫芦是广口的,把它搁到那竹筒下方,两脚蹬个鞋的功夫就接满了。”
村人似懂非懂,但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看着槿荣手中的葫芦,又望向倒映着人影的池水,慢腾腾地开口:
“一个葫芦能装一斤半酒水,竹筒引山泉水注满它需要穿双鞋的时间。”
“池子里能塞多少个葫芦,注满它就需要穿多少双鞋子。”
这回倒是槿荣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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