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但和如今集中处理灶灰比起来,她都忍不住怀疑少时的自己是如何受得住那种环境的。
老村长,也就是槿荣的父亲去得早;她母亲既要带大一双儿女,又要处理村里的日常事务,不让类似周存福的那等刺头们生事,并没有多少精力改善桃花村的旧例恶习。
局面直到裴松长大,卸下了他“母亲”肩上沉重的担子后才被打破。
裴母积劳成疾,不久病逝人间。不等好事者蠢蠢欲动,裴松率先大刀阔斧地立了一系列的规矩,强硬无比。
这其中便包括树立木牌指定各家倾倒秽土的地点,将田间灌溉的四方陶管改为五角形等等。
随着村里的环境和条件渐渐转好,裴松说话才终于硬气了起来。
而今槿荣名正言顺地接管村里事务,倒更是多了份老天的偏爱。回回都能让她找到好东西,还知道该怎么用。可不正如她说过的“祖宗保佑”一样?
若是真像村里人描述的那样,天然气烧过后几乎不留灰烬,可就太好了!
说不定她的儿女长大后习惯了天然气,也会怀疑他们少时是如何忍受得了此刻炉灰呛灶的环境。
妇人从往事中回过神,把孩子放回地上,交待道:“乖乖在家陪妹妹玩,娘去山脚下做活儿了,早日把火井里的天然气引到咱家来。”
“娘,可以和槿荣姐姐说声,带碗土豆泥回来嘛?”孩童仰头渴求,没忘补充上一句,“妹妹也爱吃。”
母亲想了想,换个法子应承:“村长这些天忙着呢,我去跟她学下怎么做,回来做给你们吃好不好。”
“嗯嗯!”小豆丁心里模糊有了个影子。
村长姐姐真厉害啊,会做土豆泥,还能引火下山。
陶窑门外,槿荣仔细督看着竹管搭建的进程。她系着头巾,戴上围裙,大有一副这几日都打算住在陶窑的架势。
又一段竹管检验合格,只差最后几丈的距离便可将天然气引至陶窑。
槿荣连着好几个晚上做梦都在笑。
她喜滋滋地想,运气好的话,过不了三五日陶窑就会升级为陶瓷窑。
她想死光滑的瓷碗,瓷碟,瓷瓶,还有最重要的陶瓷马桶了!
兴头正高间,槿荣于视线中瞧见周存福又趿拉着步子走来,下意识在心里倒翻了个白眼。
对方开口便是熟悉的爹味埋怨:“槿荣啊,我差点让你给糊弄过去。”
不,还没打算糊弄你来着。
“咱们上山是为了找陨石的。你找到了陨石,却不让挖,这不行啊。”
槿荣深深反省自己。她还是太老实了,该随便找块大石头骗周存福那是陨石的。
她抿了抿嘴唇,作出为难的表情:“周伯先头自己说的,此番谁找到陨石归谁处置。周伯要是认准那火井之下便是陨石,那便算成是我找到的,由我决定。”
周存福记得约定,他见槿荣如今重点都在火井上,便想钻个空子,劝对方把陨石挖出来,这样他也能算上功劳不是。
刚想开口,周存福却见对方好像猛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手拍大腿。
槿荣“哎呀”叹了声,话音一转振奋道:“但谁又说得准呢!很可能那压根不是陨石。”
周存福的眉梢随着槿荣上扬的语气挑起。
“我年纪轻,连陨石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被火井吸引了注意,贸然以为那就是陨石坑了。”槿荣面露遗憾,眼珠一会儿瞧向左,一会儿瞧向右。
随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后山之上,周存福心里一紧。
“您瞧瞧我,这不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不行,还得进山。”槿荣说着就伸手预备摘围裙。
“不用不用了槿荣。”周存福忙拦道。
“你看你这忙的,也走不开不是。陨石还是交给我这个闲人好了。”
槿荣面露难色,一面是亲眼目睹的陨石奇观,一面是刚刚起色的火井事业。
须臾间,她咬了咬牙,点点头,鼓励道:“行,咱们就当分工了。我相信您,只要周伯再加把劲,肯定能寻到陨石,到那时怎么处置都听您的。”
周存福觉得这话听得舒坦。
凭什么就她裴槿荣能在山上找到什么土豆,火井?陨石那么大,还发着光,他瞧得真真儿的,绝对是好东西,
“一言为定?”周存福确认道。
“当然。我精力有限,如今只顾得上火井了,周伯只要不动火井,其余找到什么都任您处置。”槿荣信誓旦旦。
周存福得了准话,步伐矫健地往山上去了。
槿荣打发走了心思不正的周存福,敛下眼睫细细琢磨着自己还有什么疏漏的。
虽然竹管搭得差不多了,但竹刺还没削完,蓑盖也没制好。
还有最重要的,竹管送气虽然性价比高,但更要仔细小心泄露。
日头晃眼,折射出彩虹的光色。槿荣随即想到了简单易操作的皂液检验法,检查管道泄漏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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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众人忙着搭管道,周存福和闺女周兰天天起早贪黑,把东山,西山还有中间的山林翻了个底儿朝天,愣是没找到半点像陨石的东西。
父女俩见山下的火井管道搭设得热热闹闹,林中却冷冷清清,系在那颗发光石头上的心思不自觉地也飞了。
“爹,我走不动了。”离山下只余百步,周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活动着酸痛的腿脚。“不就是块石头吗,不当吃不当喝的,要我说还没火井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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