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高画卷,吴忠甚至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家!
见此图景,哪怕是偷药放火逃跑的吴忠都不由得触动起了浓浓的游子思乡情。
他试图再在画中寻找到更多熟悉的角落,却皱起了眉头。
好像很多地方,和桃花村并不相像。
有许多陌生的房子,他未曾见过;还有,村子两头和中间的田边冒头的石板盖子下面是什么;更奇怪的是,山上竟然有弯弯绕绕的竹管连到每家每户。
吴忠似乎忘了,他为了逃脱村里青年们的追捕,曾狠心放火点了十余户人家的房子!
他扭头看向渔人,正打算细问此画的来源之时,听得庙外传来数道交谈声。
“我就说在庙里吧,你们偏不信!”
“慌什么,小胳膊小腿儿的,还真能让他跑了不成?”
梁上君子的警觉让吴忠下意识地就开始收拾赃物,揣起铜钱,包好画卷。一面收拾,他还小声地跟目光黏在油布包上的渔人确认着:“官差?”
桃花村给合上了,渔人原地一跺脚,大嚷道:“桃——花——村!”
外面明显传来官靴踏地的沉重脚步,吴忠无声地骂了句娘,再顾不得渔人。他两脚一蹬,前蹭后蹭地顺着狭小的窗子爬了出去,跳到地上扭了脚,龇着牙拔腿就跑。
一路向北,头也不带回的。
只听见身后的破庙里响起了官差们拳打脚踢的声音,随着他一步步向前奔去,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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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裴家院子。
顶着裴松关心而担忧的目光,槿荣纤手搭肩,活动了两圈。
“没事儿,裴松哥哥你去忙吧。”
若是她能取出玉璧看一眼,就会发现曾经短暂替代过桃花村几日,后被官差他们取走的卷轴标记在地图上偏转了方位。此刻正愈发向北,直往裴松的故国覃国的边界而去。
而桃花村后山的浓雾,也在逐渐扩散。
然而,且不提槿荣此刻正信心满满想要大搞一番建设;就算搁在平日里,她也不曾被这些玄乎的事件阻止过。
槿荣这个人吧,纵然曾屡屡假借迷信思想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但刨除掉穿越和系统这种超越常理的事情之外,她还是很相信科学的。
种种异常,都是巧合。
谁也不能阻拦她做玻璃的决心!
裴松不放心,特地送槿荣到了陶瓷窑,见对方兴高采烈地一头扎进去,更加担忧。
他走到姚叔身边,目光落在忙起来六亲不认的槿荣身上,拜托道:“今儿早上起就磕磕绊绊的,走路跌倒,手上也不稳当。”
“麻烦叔你费心多盯着点,别让槿荣往炉边凑。我那边一结束,就接她回去。”
姚叔捶胸保证,裴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前往村南,搭建学棚。
他赶到之时,一众乡亲们已然搭出了简单的草棚架子。然而比这更惹人注意的,是自南面远山之上飘下来的浓雾。
脚步放缓,裴松俊密的眉峰拧起。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陶瓷窑里,槿荣欢快的就像一个为全家人筹备年夜饭的大厨。
她自左手边取过一小桶石英砂的碎末,又踮起脚搬下来一罐细白的长石粉。分别仔仔细细地称过重量之后,将它们与槽中的石灰石粉末混合在一起。
为什么胸有成竹,一方面是槿荣万分熟悉玻璃各样原材料的配比;而另一方面,她所需的材料都可以在陶瓷窑中寻到现成的。
始终关注着这里的姚叔忍不住问道:“槿荣啊,这石灰石是拿来砌墙刷墙的,你怎么把它和做陶瓷的两样东西给拌在一起了呢!”
“因为我要做一样新东西啊。”槿荣放回各个容器,提起脚边的空竹篮,问向姚叔:“叔,你家还有多余的草木灰吗?”
“有,有的是啊。”姚叔一头雾水,槿荣这是要做什么啊,怎么还用上草木灰了。
“那我去找婶子拿些,就一点儿。”她打算再跟上回制肥皂一样,熬些浓碱水。
虽然从前制作玻璃都是直接用的工业纯碱,但想来有着相似功效的草木灰碱液应该也能替代吧。
毕竟都是碱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成?
着急确认自己的猜想,槿荣一阵风儿似的走出了瓷窑。姚叔还琢磨着槿荣方才加的几样东西,猛然想起裴松临行前的嘱托,连忙抬腿追了上去。
急忙忙赶到陶瓷窑门口,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进看才认出来,是槿荣单手挎着个小竹篮,另一支胳膊抬起,袖子遮在脸前。
而外面,不知何时密布了浓浓的白雾,笼罩了整个村子。
一丈以外的东西,通通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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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雾,槿荣有点被惊着了。她听到了身后姚叔的脚步声,依旧以袖掩鼻,闷声问道:“叔,从前有过这样的雾吗?”
姚叔左顾右盼,甚至嗅了两嗅:“没有啊。就算赶上了晨雾,那也是早春里才有的。我活这几十年,从没见过大夏天降下大雾的。”
那是为何?难道说,真让她碰上了极端天气不成?
挂念着裴松,也挂念着自家院子里晾晒的小被子。槿荣取出帕子捂在鼻尖,拔腿就朝村南的方向而去。
姚叔忙把她拽住。他始终记得裴松的嘱托,刚刚尚且不放心呢,这会儿哪能让槿荣一个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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