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曾想,又一次兴冲冲地奔往铜砖那边去的时候,槿荣的左脚不防踢到一个硬家伙,发出咚的一声,瞬间疼极了。
“嘶——”槿荣不禁娇气地轻喃出声来,就地坐在一块硬邦邦的铜砖上,隔着软鞋面儿揉着自己的脚趾头。
裴松连忙赶来,刚欲仔细查看,只听身为大夫的槿荣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撞到了,这会儿麻酥酥的。”
顶着对方确认的目光,槿荣边点头边重复:“真的。”
裴大夫从不在这等事上含糊,裴松眉头微蹙却也信过,接手帮着按摩。痛劲儿缓过来的槿荣则左顾右盼,想知道自己刚刚踢到了什么。
不像铜砖那样淡淡的泛着金属光泽,方方正正的特别明显;她的记忆告诉自己,那依稀瞧着像是个黑石头、黑土地一样的东西。
定睛一看,前方似乎有一块黑黢黢的板子。
脚上的痛感慢慢消散,转变为暂时知觉迟钝的麻感。槿荣这才知道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她裴槿荣,纵横桃花村一整载,终于也有踢到铁板的那一天!
名副其实的铁板。
春意似乎瞬间随着她的好心情攀到了山巅,令人暖融融的。槿荣神思飞扬,唇角扬起。这下可好,桃花村再也不缺少常见的金属了!
铁可以做成什么,槿荣头脑飞速运转,不断联想。
各类农具、大小工具自不必说,还有可以用来做饭的铁锅!
目光扫向山顶上散落的铜砖和隐隐可见的几乎与泥土混为一体的块块铁板,槿荣喃喃道:“铜墙……铁壁?”
“什么?”未曾听过这个词的裴松问道。顺着槿荣的视线,他也注意到了地上一块块薄却坚硬的金属板,伸手摸了过去,熟悉的触感令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铜墙铁壁……”裴松在口中噙着这个词,继而慨叹:“上天的恩赐也莫过于此。”
并非有意篡改这一成语在桃花村用意的槿荣顿觉窘然。
重新站起身,裴松扶着她,随口问道:“在玉璧上看到的?”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要上山。
摸着牢牢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槿荣不由失笑。
这个还真没有。
自来水干净卫生,更重要的是它改变了乡亲们取用水的方式,系统会有奖励乃是槿荣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未曾想会这般快。
动了动已然无恙的左脚,她坦白道:“最近看的都是周存福。”
倒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靳国与北方的覃国有自己的老巢在,且君王们出行气派宏大,特别显眼;周存福他们一家三口连个稳定的落脚点都没有,难找极了。
槿荣只是划出了几条桃花村和北方覃国都城之间的路线,每日努力地寻找周存福一家的身影。
听到熟悉的名字,裴松不由得眉头轻蹙。周存福也就罢了,离去半月余的傅坚才更是不容掉以轻心。
小心翼翼地把铁板也装进箩筐的边边缝缝里,槿荣回想着前些日子看到的画面,安慰道:“先说傅坚吧,他捡回一条命。回到覃国立马忙得不可开交,瞧那样子且还顾不上我们小小的桃花村。”
想到老乡亲,槿荣不由得嗤笑一声。她帮着裴松将沉重的箩筐背上背,继续道:“至于周存福,刚走出桃花村的时候还瞧着是个人的样子,如今……日子过得是既狼狈又混乱。”
“真是不晓得他们为何要带那些腊肉腊肠出远门?那东西味道大的很,年关岁尾的,又不值几个钱。”槿荣发自内心地纳闷道。
物以稀为贵,他们哪怕带走一块玻璃,或者一个瓷瓶呢?也难说,槿荣心想,指不定那样更会被坑。周存福他们根本不懂外面的金钱制度,如今只得频频拿腊肉去跟人家换糙面馒头,勉强果腹。
“他们倒是带了一块铜砖,不过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叫人家看到。”槿荣摇头连连,“客栈住不起,常常借住在农家,乃至露宿荒野。”
说着闲话,山下温馨平静的村庄又在眼前。
“他们不识字,也不懂外面弱肉强食的法则,瞧着可比在桃花村里耀武扬威的时候差多了。”想到今日早上在地图上看到周存福一家乞丐似的样子,槿荣颇为感慨。
想也知道,外面的日子哪里是那样好过。裴松昔日的家庭何等显赫荣耀,仍旧伴君如伴虎,生死荣辱皆掌握在他人的手中,半点由不得己身。
桃花村的两位新老师又何尝不是?哪怕他们知书达理,聪慧勇敢,仍旧抵不过外界统治者们制定的陈腐而利己的规矩。
更不要说,历练了一圈如今“回来”的野心勃勃的吴忠。
看着周存福如今的样子,槿荣也不知他们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那日理万机的覃王傅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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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里,铁器又成了备受村人们青睐的新宠儿。
如今乡亲们个个是爬山好手,争先恐后地背着大箩筐从山上到山下,喜气洋洋有奔头地做着搬运工。
“原来这就是金字旁。”在学堂里认了字的胡伯终于领悟。他先前还纳闷儿呢,怎么都是石头做的东西,偏偏要用金字旁的字来指代呢。
铜器的用途尚且有限,目前仅仅是被做成了水管、零部件以及锣等乐器。
而铁器简直就是为村人们的种种日常劳动而生的,都不用槿荣帮着想什么,一样样新鲜而又实用的花样纷纷从乡亲们的手中打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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