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羽持续一小会很快就停了,死伤过半后,这些罪民再也不奢望高高在上的军老爷能大发善心。拖着满身的风尘往焦黄干枯的红岩地走。
沙尘呛得苏氏用力咳嗽,她挪开按住叶暖的手,提溜起地上灰头土脸的男童道:“阿暖,我们赶紧走。”她眼神坚毅,看向空旷无边的荒原,咬牙道:“我们母子三人绝对不会死在这,叫叶陵那个杀千刀的称心如意!”
苏氏生小儿子那会儿亏了身子,流放路上又感染风寒,身子骨越发弱,五岁的小童吊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腰压弯。那小童还在哭,一双眼睛葡萄似的,惶恐不安。触到叶暖时嘤嘤的喊:“阿姐.....”
看着可怜又可爱。
叶暖下意识心里一暖,伸手接过他,跟着妇人坠在队伍的最后。
小童趴在她肩窝看着渐行渐远的沉天关,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哭道:“阿姐,小虎想回家。”他边哭手边揩着小脸,顺带不小心蹭掉了叶暖包头的粗布。
妇人转头,唇角干裂,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没出息的东西,叶府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今后不许再想。”她眼神一转就触到夏暖裸露在外的左脸。
少女眼珠漆黑明亮,面容清艳,原是中都最娇贵的美人,如今右半边脸遍布疤痕,一路走来整个人被折磨得肤色蜡黄,瘦弱不堪。
她心里发酸,扯过粗布给女儿遮住疤痕交错的半边脸,伸手要接过小童:“还是我来抱吧。”
她手还在滴血,叶暖摇摇头,将叶小虎搂得更紧了:“娘,你手包扎一下。”
苏氏性子直,脾气暴,虽从小娇养,但现在浑然不在意这点伤。
“不碍事,等会就结痂了。”随意吹了吹手背上的灰,叶暖看不过去,一手搂住叶小虎,从怀里掏出丝帕递了过去。
那丝帕上绣着金丝祥云,一看就是宫中之物。苏氏诧异,捂着唇又咳嗽起来,这丝帕是那人的,阿暖平日不是最宝贝吗?
叶暖知道她在想什么,抿着唇故作豁达的道:“娘,往后我再也不想那些了,中都的那些人没一个好的,今后我来保护你和弟弟。”
不就是要重新开荒吗?这事她熟,她目光瞥见手腕上月牙形胎记,眼神瞬间明亮。
她的灵泉也跟着穿过来了!
真好!
二十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荒原上零星的枯草随风摇晃。叶暖抱着孩子,凝神朝灵泉探去。
下一刻她彻底懵了。
识海的灵泉干枯一片,一滴水也无!
这是什么情况?
夭寿了,荒原最缺的就是水,没有灵泉怎么搞?
她当初得到灵泉时,灵泉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周围还有大片的土地,用灵泉水浇灌的作物很快能发芽成长,速度是寻常作物生长的三倍以上,即便是快枯死的作物也能瞬间焕发生机。
还从未碰到过灵泉枯竭的情况。
她神思不属,心里放佛也有荒草在疯长。
叶暖蹙着眉,面露沉思,既然灵泉在手,就一定有办法让它重新打开,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阵大风刮过,地上的沙土席卷扑来,叶暖将叶小虎的头摁在肩窝,亦步亦趋的跟着瘦弱的苏氏。
漫无目的走了几里地,所有人都累瘫在地上。日头炙烤,叶暖舔舔干燥起皮的唇角,举目望去荒原像是没有尽头,逼得人发疯。
队伍的中央有个瘦黑的小老头骂骂喋喋。
“这是人待的地方吗?官家就是想我们死,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来时,就听人说,荒原苦寒,土地贫瘠,马匪还多。夏天能热死,冬天能冻死,他们关内的人根本熬不住!
队伍里最前头,坐着喝水的年轻汉子扯着嗓子道:“方才那阵仗你们没瞧见,回去被人活活射死吗?”
他话一出,众人都不说话了。
往前走还有可能活,但回去一定会死!
苏氏解下腰间的水囊摇晃两下,里头的水显然已经不多,她面色凝重,将水递给叶暖:“阿暖,你和小虎先喝。”
叶暖舔着唇角接过水,掂着手里的重量也是一愣,水快没了。在荒原行走一旦脱水就会危及生命,若是不能在水耗尽的情况下尽快找到水源,他们这群人只怕会内斗。
她解开壶盖,即便嗓子干得快冒烟,也只敢轻轻抿一口。将水囊递到叶小虎唇边,叶小虎也懂事,见姐姐抿了小口,他也跟着抿了小口。
瞧着那暖呼呼的小脸蛋,叶暖心疼道:“小虎多喝些。”小孩子不比大人,这么毒的日头,不喝水熬不住的。
叶小虎大名叶瑾,因为长得可爱,一笑就有两颗小虎牙,苏氏就给他取了小名——小虎。
平常也总是小虎小虎的叫,大名倒是甚少提及。
“阿姐,我不渴了。”他眼睛和夏暖的眼睛一眼黑,像是雨洗过似的,清澈又明亮。一说话两个小虎牙就冒出尖尖,奶萌奶萌的十分可爱。
叶暖心情好了不少,故意逗他:“那小虎以后都不准哭了,日头大,哭多了就成葡萄干了。”
葡萄干他是见过的,扁扁的,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叶小虎嘴里忍不住冒酸水,咯咯笑了起来。
叶暖摸摸他头,朝正在喝水的人群看去,这些人里好几个都面色凝重地摇晃水壶,显然水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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