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夫人说:“高门有高门的苦,穆国公府我们高攀不起,王编修虽家世单薄,但也算与你相配了,你要不嫌祖母多管闲事,我瞧着王编修便很好。”
元若枝还是之前的态度。
元老夫人打量着元若枝,略察觉出些什么,却未追问下去,只打发了她回去。
待元若枝走后,温妈妈才奇怪地道:“枝姑娘好稳的心性儿,那样好的两位郎君在眼跟前,她都无动于衷。”
元老夫人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一个姑娘遇到好郎君都不心动,要么早已心如死灰,要么便是心有所属。元若枝年纪轻,自然不是心如死灰这一种,若是另一种,那人会是谁呢?难道还能与这两位相比么?
温妈妈见主子皱了眉头,开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枝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且等皇上龙体安康了再说,元家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元老夫人点着头,手中捻着佛珠,半晌后,眼皮子却跳了跳,骤然睁开,脑子里闪过些许不切实际的猜想。
她不禁笑话自己,不可能的,这太荒谬了,那人生来无情,又怎么会对她家枝姐儿有情。
元若枝从老夫人院里出来,路上经过好几处院落穿堂,发现丫鬟仆妇们进出有条不紊,各个大气不出,比从前规矩多了。
她很有兴致地在家里逛了一圈,发现下人们各司其职,少有敢偷奸耍滑的,一些从前好赌的下人,不是打发去了庄子中,就是发卖了。
玉璧都说:“姑娘,几日不出来,府里大变样了。”
元若枝颔首道:“理应如此,大伯母管得很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溃烂都是从内里开始的。”
主仆三人行至霍氏院里,只见大门紧闭,霍氏在里面哭嚎,很快那哭声便没了,想来是看守的婆子,将人托了进去。
元若枝听了两耳朵,就往回走。
恰好在甬道上遇到元永业。
“枝姐儿,怎么就出院子了?身上的伤如何了?”
“回父亲,女儿已经大好了,今儿去见了老夫人。”
父女俩一起往书房走,元永业的丫鬟过来禀他霍氏的事情,说霍氏闹着要出去见元若娴。
这样的要求,元永业素来不理,但是这次霍氏铁了心绝食,婆子拿不准,便使人过来请元永业拿主意。
元永业听多了这样的把戏,他已不再相信霍氏,且霍氏对他来说,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作用,他才懒得分心思多管霍氏。
元若枝却道:“父亲,肯定不能霍氏出门,但是允许她给昌平侯夫人送一封信吧!”
元永业瞧着她道:“何故?”
元若枝淡声说:“父亲听我的就是。”
元永业对霍氏的事,实在没有兴趣,懒得上心多问,元若枝说怎样就是怎样,他摆摆手,许大丫鬟过去替霍氏传一封信给元若娴。
元若枝略在元永业书房坐了一会儿,眼见元永业也同老夫人一样要提她的亲事,借着换药之事,溜之大吉。
徒留元永业在书房里抓耳挠腮,叹道:“女儿大了,当爹已经猜不到她的心思了……”
回到人语堂,玉璧觉得元若枝太好心了,霍氏从前对她们那般挑剔,现在何必帮她了心愿?
元若枝喝了一杯温水,笑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玉璧不解。
元若枝:“她儿子连世新要出狱了,她急着要见元若娴,你以为是母女情深?”
玉璧恍然大悟:“原来是母子情深!”她又道:“可母子情深跟母女情深,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元若娴现在在大皇子党中如鱼得水,这次元若枝在承平侯府受辱,她功不可没。
按照天书中所说,元若娴从后世学来了经世之才,能襄助魏锋程与大皇子顺利夺嫡,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对大皇子一党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但对霍氏这个当母亲的来说,可未必。
元若枝笑着催玉璧:“晚上还要下雨,晾的衣裳收进来没有?”
玉璧忙不迭转身出去收廊下的衣服,免得被斜风里的酥雨给打湿了。
元若枝听着春雷阵阵,托腮惆怅地想,他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将笼中信鸽放出来,喂了些鸟食儿。
信鸽在屋子里盘旋了几圈,落到桌上吃食,吃了几口,便兴致缺缺,要让人摸脑袋。
元若枝抚摸着信鸽的小脑袋,温声说道:“小家伙,等天晴了,就该放你走了。”
“咕咕。”
入夜,果然又来了一场雨。
今年春天的雨,都集中在三月了,下起来便没个停,连褥子都是潮湿的。
玉璧和玉勾裹在同一张被子里,翻花绳。
一阵香气飘过来,两人眼皮子打了一会儿架,齐齐倒下。
元若枝趴在床上闻声看过去,聂延璋推开窗,将余下的香气散了出去,他脱下蓑衣,袖口却明显濡湿,发梢也湿哒哒的,一步步走到床边,问元若枝:“今日可好些了?”仿佛冒雨前来,再容易不过了。
元若枝讶然起身,道:“殿下,外面下雨了……”
聂延璋坐在床边,道:“孤知道。”随即伸手去揭她身上的被子,驾轻就熟查看她背上的伤痕。
元若枝不再穿剪破的衣裳,现在身上穿的全是齐齐整整的半旧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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