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看了一眼更漏,答说:“应该快了,母妃再等上一刻。”
东宫也在等消息。
陈福手执白子,眼看又要输,笑道:“这局完了,也就完了,殿下可以用晚膳了。”
聂延璋没说话。
陈福顺便提了一嘴:“杜嫔如今还关在内狱,不知道杜家没了之后,她可还会位分照旧。”
聂延璋淡声说:“你操心太多。”
杜家都没了,杜嫔还留着有何用?
当真以为建兴帝会有所谓的“宠妃”?
乾清宫更漏滴答。
建兴帝在长桌前撑着脑袋打了会儿瞌睡,在滴答声中醒来,问黄赐光:“刑部可有消息?”
他睁开眼才想起来,黄赐光去了刑部,不在跟前。
用惯了的老人,一时半刻的不在身边,都有些不习惯。
幸而黄赐光已经回来了。
他步履匆忙,赶进来跪下答话:“奴婢叩见皇上,杨阁老审理完毕,苏指挥使也在回来复命的路上了。”
建兴帝冷淡地问:“杜行渊认罪了?”
黄赐光笑容僵硬,声音罕见地有些慌乱:“回皇上,杜行渊是无辜的。苏指挥使已将证据与杜行渊一同护送进宫。皇上可要亲自审一审?”
这结果全然在意料之外。
建兴帝拧眉问道:“无辜的?怎么说?”
黄赐光为难道:“奴婢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如皇上您自己亲眼瞧。”
建兴帝肃然吩咐:“让苏详把杜行渊即刻带进去御书房!”
黄赐光应一声:“奴婢遵命。”
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连陈福都惊讶了,瞪着眼问聂延璋:“殿下,杜家是无辜的?!”
聂延璋微微蹙眉,忽而扬着唇角淡淡地笑了笑。
陈福不禁道:“杜家可真是神通广大,这都能脱身?”
他起身说:“奴婢得去打听打听了!”
聂延璋落下最后一颗子,堵死了陈福的路,道:“孤同你一起去。”
翊坤宫。
乔贵妃与大皇子惊出一身冷汗。
大皇子惊呼出声:“杜行渊怎会是无辜的?!”
乔贵妃忖量片刻,皱眉道:“瞧瞧去。”
杜行渊随锦衣卫指挥使苏详和杨阁老入宫的路上,正巧就碰到了几波人。
他视若无睹,面色仍旧温柔谦和,去御书房里见了建兴帝。
建兴帝问杨阁老:“杨爱卿,怎么回事?”
杨阁老上前回话道:“皇上还是容杜行渊自己说吧!”
建兴帝看向深深跪拜在地上的杜行渊,道:“准。”
苏详呈上药材,与两碗清水。
杜行渊将他进贡的药材,与建兴帝曾服用下去的涉案药材,分别放入两碗清水之中,然后道:“回禀圣上。杜家从商百年,制药亦有百年,保存部分药材有一种特殊的方法——用无毒且不影响药效的透明脂状物涂在药材表面,在长途运送的过程中,防水防潮。时日长久后,脂状物会融化褪去,肉眼难以查看,但将药材泡在水中一段时间,还是能够看出淡淡的油脂一样的漂浮痕迹。”
建兴帝起了兴趣,走到苏详手中的清水旁边,锁眉端详。
许久后,还真有一碗清水变得不清,反而多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油脂”。
而他曾服用的药材,却并无“油脂”浮在水中。
也就是说,他曾服用的药材,与杜行渊送进宫的药材,并不是同一批。
建兴帝抬头直勾勾地凝视着杜行渊,道:“朕怎么知道,你没有说谎?如果你有的药涂了脂,而有的药没有涂呢?”
杜行渊头也不抬地道:“圣上明鉴,药材走水路运输,今年雨水连绵,格外潮湿,送入宫中的所有药材,皆用此法保存。圣上可将草民送入宫中的药材,全部挑出部分验一遍。”
杨阁老与苏详这会儿进宫,正是为了得到建兴帝的批准后,验证这件事。
但太医院药材多如牛毛,验下去,大抵得等到夜半才能出结果。
建兴帝神色凛然,挥袖道:“验!黄赐光,你与苏详亲自去盯着!”
两人纷纷应是。
太医院所有御医都被召进宫中,辅佐验药之事。
两个时辰后,验证出来的杜行渊没有说谎,所有杜家进贡的药材,泡过清水后,全部都能浮起一层淡淡的油状物。
天色黑透。
黄赐光过来禀明结果,并请示建兴帝:“皇上,可还要再验下去?剩下的,便都是些珍稀难得的药材了……”泡过水,便没了效用。
建兴帝再次向黄赐光确认:“所有的药,都浮油了?”
黄赐光点头:“回皇上,所有的,都浮了。”
御书房内,杜行渊仍旧跪在地上。
这一跪,已有两个多时辰。
杨阁老则被赐座于御书房内。
建兴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气得将奏折扔在地上,沉着脸道:“够了,不验了!让苏详回来。”
御书房内传出一阵砸杯摔瓶的声音。
杨阁老也起身,跪在御前。
建兴帝怒不可遏,不是杜行渊的药材变了质,是有人特地换了杜家的药材,要害他!
乌泱泱跪下的宫人,屏息凝神。
乔贵妃与大皇子从太医院听了动静过来,压根不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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