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眉头一拧,心里蹿起一簇火苗。
话到这里,越谈越没有好结果。
元若枝知道说不通了,起身走到拔步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去,把脑袋也蒙了起来。
随便聂延璋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她只当个聋子瞎子,不听也不看了!
聂延璋闭上双眼,眼睫轻轻颤着,克制了好半天,才努力压住心里滔天的妒意。
他换上一张还算平和的表情,走到床边,不管不顾钻进被子里,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元若枝,额头抵在她后背上,轻轻地蹭。
烛火本来就幽微,烧了半晌,越发微弱,渐渐的屋子里也就更暗了,连同聂延璋的轮廓,都晦暗了起来。他低声问道:“枝枝,你这是想把孤一脚踹了么?”
元若枝闭着眼不答。
聂延璋掌心贴在她腰上的伤口处,动情地问:“那这是什么?你告诉孤,这是什么!”他握着她的腰,掌上越发用力,好像要将她的腰捏断。
元若枝低低地嘤了一声,愤而起身推开他,等了一会儿,口吻平静地说:“这伤痕不假,但那已是旧事。今时不同往日,皇上,我不想入宫。请您成全。”
“为什么?”
闹到现在,聂延璋的头发也乱了些许。
元若枝叹了口气,低了低头,拨开脸颊边的头发,抬眸冷静地说:“殿下与我相识许久,应该知道的,我怕麻烦,除非麻烦顶到眼跟前来,不得不去解决,才肯伸一伸手。入后宫于我像入牢狱,如果皇上真的爱重我,就不要将我也困在那一方牢笼里。”
聂延璋垂眸看她的腰,直直地盯着她受过伤的地方,好像只有看到那里,回忆起从前的一切,心里才有些几分慰藉。
他又伸手摸了摸,神情和煦地问她:“这里,还疼吗?”
“不疼了。”
聂延璋笑:“当时你也是这么说的,可你分明疼,孤都知道。”
元若枝拿开他的手,同他说:“皇上,我原就不愿惹那些麻烦的,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一时失了冷静。现在皇上如愿以偿,我也不该再违逆我自己的心意了。”
她顿了顿,才下逐客令:“夜深了,皇上请回吧。我累得很,真的要睡了。您的暗卫到底是效忠于您,您就这样闯入他们也没拦下您,请您全都带走。”
聂延璋看着元若枝波澜不惊的双眼,他急了,不,他是要疯了。
他受不了她这样冷落他,好像将他关在一堵厚厚的高墙之外,他使尽浑身解数也进不去。
这让他害怕。
聂延璋抱着她急切地吻下去,轻咬她的唇瓣,手掌还贴在她的伤口上,不肯拿开,仿佛那是唯一可以证明她也曾为他舍命的证据。
她浓烈的爱过他,不可能说冷淡就冷淡了。
他不信,也不能容忍。
元若枝身上每一寸毛孔都在颤栗。
她转身抵挡聂延璋的攻势,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支钗,抵在他的胸前。
聂延璋住了手,倒不是真的怕这一支钗,而是怕再莽撞会伤了她。
他无端笑了一下:“你我也要兵戎相见了。”说完提着装吱吱的匣子,风一样离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元若枝看着狼狈的床铺,才觉得冷意袭来,胳膊都冷冰冰的。
重新再躺下去的时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摸着自己腰上的伤痕,犹然记得聂延璋曾在上面落下的吻……如今想起来仍旧是美妙的一夜。
元若枝已是经历过一世婚姻的人,在没有成婚之前,所有的相识相知相爱都是美妙的,一旦成了婚,成了男人的妻子,婆母、小妾就能把一个美丽的少女变成怨妇。
那晚那么美好的东西实在少,她的人生里难得拥有一次,不想失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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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延璋自打那日回了宫,越发寡言少语,从前遇到不合心意的事情,还会阴阳怪气刺大臣几句,现在整个人懒洋洋的,指责他们的话都少了。反倒是大臣们不大习惯了。
太后听说之后,倒不再经常召官眷进宫,然后变着法让聂延璋过来相看。
但也不肯退让底线,她在聂延璋跟前放下死话:“先封妃嫔,再立后。否则本宫绝不出席立后大典。”
聂延璋也撂下话:“您倒是想出席立后大典也没有。”
太后气得不轻,平康大长公主入宫陪伴,隐隐约约透露了元若枝的事情。太后听说对方家世不高,倒是很高兴,免得日后外戚专权。
她同平康大长公主说:“本宫都同意他随便立后,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满殿的大臣,也不可能同意他一个妃嫔都不封。若是日后皇后出不了皇子,他的江山岂不拱手送人?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去争!索性大家一齐死了算了!”
平康大长公主根本插不上话,听了半天的苦水,回去的时候直擦汗,着人连请了几天的戏班子唱《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边听一边哭,哭祝英台那狠心棒打鸳鸯的父母。
事情传去太后耳朵里,过年宫宴的时候,她都没请平康大长公主。
平康大长公主正好托病不去,在家里又听了一出,她让戏班子新编的《孔雀东南飞》,还是哭那对无端被婆婆拆散的恩爱小夫妻。
这件事倒成了趣闻一桩,过年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传,只是大家不知道皇上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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