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一双手搭上她肩头。
她听见自己尖叫的声音。
而那双手稳稳扶住她:“徐颂宁,是我。”
是薛愈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
薛愈依旧昏沉睡着,面色惨白成一片,握着她手指的手渐渐脱力,从她掌心滑脱下去。
徐颂宁心头惴惴,伸手去摸他脉,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腰间,看见那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玉佩,“是本会成为,我们阿怀亲人的人。”
所以那究竟是怎么样一群人呢?
徐颂宁看着他腰间那玉佩。
玉佩不是寻常事物,大多都是独一无二,少有做成一模一样的。
除非,本就是一对儿,充作信物,预备来日佐证身份。
薛愈做了场噩梦。
再醒来时候已经躺在了宣平司,江裕撑着头守在他一边,看见他醒了,麻利地递来茶水。薛愈抬手要接过去,却发觉自己手臂被人严严实实绑住了。
他目光落在那绷带上,江裕擎着杯盏:“是周大夫给您捆的。”薛愈倒腾了另一只手来接茶水,嗓音哑透了,说话只剩下一点低沉的气音:“她人呢?”
“徐姑娘送了侯爷回来后便离开了,并没多逗留。”
薛愈点点头,江裕继续道:“周大夫说…侯爷是骤然情绪跌宕,牵扯到心脉旧伤,气血逆行所致的,叫侯爷这些天安心养着,他去给侯爷熬药了。”
薛愈神情寡淡,半点瞧不出失态样子,只是脸色依旧惨白。
姓周的很快就捧着药回来,赫然就是给徐颂宁看过两次诊的那个青年人:“周珏。”薛愈咳一声,指着被捆得狼狈不堪的半边臂膀:“给我拆了。”
他嗓音哑着,听不出喜怒,一张脸又天生温煦和蔼,眉梢眼角都没什么波动才,此刻看着非常好相与,后者蹬鼻子上脸地把那药碗搁床边一撂:“你做梦。”
薛愈眉头挑起,黑沉沉的眼沉下去,隐隐有要发怒的架势。
后者在那儿摆药,从热腾腾的汤药到各色大小的药丸,足足摆满了一桌。
“给你拆了,再叫你去攥人家小姑娘的手么?”
周珏把那药怼到薛愈跟前头:“吃吧。”后者的怒火消弭无形,那温和的眉毛又重新垂落下去,拈起枚蜜丸吞了下去。
“都说了冲撞心脉,你就发火吧,到时候撅过去我看谁救你。”
周珏又怼来几个药丸:“你这厮虽然昏睡着,力气倒是大得很,把人家那位徐姑娘的手指捏在手里,指节都攥白了。”
薛愈蹙着眉。
他心里头郁结着的一口气儿,原本一直安安稳稳压在心底,此刻重新挖开了旧伤,露出昔日创痕,连带着那些郁卒之气都一泄而出,叫他满心戾气。
修长的手指摊开,他盯着自己掌心看了半晌,被人在上头放了十来个小药丸儿。
周珏继续问:“你跟那徐姑娘,究竟什么干系,沈家也不是没姑娘,也没见你对人家姑娘这样上心。”
薛愈吞了那药丸,就着茶水顺下去,抬眼看向忙活着翻检药丸的周珏。
“她和我有婚约。”
周大夫:……
他在熟人面前嘴碎至极,此刻罕见地缄默下来。
薛愈神色寡淡地吞药丸,然后熟门熟路地接过他手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把药碗递到他手里,看着这人瞪得溜圆的眼珠子,很温和地询问他:“还有事情吗?”
周大夫很委婉道:“虽然如此,然而男未婚女未嫁,你这样唐突冒犯人家姑娘,实在不太好,你平时虽然人模狗样、狼心狗肺、衣冠禽兽,然而对姑娘家倒还是守礼节的,不好对着徐姑娘搞特殊。”
薛愈:……
他默默抻了把自己的手臂:“我不是有心的——我这胳膊什么时候能好?”
周珏后却三步:“清姑娘手艺不错,给你接得挺好,好好将养五六天,差不多就好了。”
薛愈点一点头:“你问一问她和徐姑娘,若是她们两个人都愿意,就叫她去服侍徐姑娘吧。”周珏挑起眉头,听他慢吞吞道:“叫江裕把那些欠条送回去,她活得水深火热,又身体孱弱,身边跟着个会医术的,或许也能好过些。”
“她替我祭拜父母十数年,我能谢她的,也就只有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了。”
周珏把这话捎带出去,安排了各路人。
阿清彼时正在那药房里头钻研给六皇子的药方子,听见这问询很直接地问道:“侯爷是想安排人在徐姑娘身边吗?”
周珏:……
他默默给阿清打下手,看她熟稔地打着药包:“侯爷就是想找个人,好好照顾一下徐姑娘身体,也替她挡一挡后宅饮食里头的那些明枪暗箭,前日的事情你也听说了,那蜡烛里头藏着的香,以后不晓得会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
顿一顿,他补充:“字面意义上的‘好好照顾’。”
阿清:“徐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照顾她,我自然是愿意,可是六皇子的身体,谁来照顾呢。”
“你拟好药方,每月差人递来给我。”
周珏给她递过去药杵子,顺手捏了她药方打量几眼:“你对六皇子,还真是…春风化雨地叫他生不如死、寻死觅活啊。”阿清很温和地看一眼他,语气诚恳:“周先生,你这样乱用成语,侯爷当真没有想过打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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