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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颂宁点一点头。
    她揉着太阳穴:“等我醒了,去把二姑娘叫过来。”她看向云采,语气温和:“她一定是会来的。她若是不来,就把人打晕了带过来。”
    满屋子人一默。
    云朗:“姑娘,当真不必为我这样出头……”
    徐颂宁抬手拍一拍这丫头手背:“去把脸上的泪洗了。”
    她说着,又吩咐一声:“向前头请几位账房先生来,便说我算了帐,觉得有点出入,担忧自己资历浅,算得不对,请行家来看一看。”
    阿清对这事儿还没缓过劲来,抬头看徐大姑娘眉眼平静温和,到底没多问。
    徐颂宁笑一笑,解释给她:“管着账本的,都是夫人身边的人,夫人倒了也会连带着牵累他们,所以此刻必然齐心协力准备捉我的错处、给我难堪。我到底算是小辈,说话不中用,不如直接让父亲身边的人出面,也省了我的麻烦。”
    只是这样行事,难免会让敬平侯觉得徐颂宁无用。
    当家的委托她家务事,却尽去前头寻人帮忙,那她要管家做什么?
    然而阿清很快便明白过来,这家她尽职尽责管好了,又能有什么用呢?敬平侯会因为此偏疼她一分吗?这满府里头没几个人能揽大事儿——兄弟之间已分家,二夫人、三夫人不好越俎代庖,几个姨娘上不来台面,二姑娘、三姑娘年纪尚幼,单看当众掌掴长姐贴身侍女这事儿上,就晓得心性还没成熟。
    满打满算,也就徐颂宁一个大姑娘能拿捏几分权柄,敬平侯一时半会儿放不出郭氏来,也就真没什么旁的选择可做。
    何况徐颂宁还能再在这家里待上多久呢?
    她如今已经十七岁,算是大姑娘。之前一直未嫁,是因为沈老太爷新丧,她作为外孙女,难免要戴上一阵子的孝,中间又许多事情,才拖到眼下。
    现在沈老太爷去世将将要满二十七个月,嫡亲的子女都要去服,她这个外孙女的婚事又怎么好再拖延。
    单看敬平侯对薛愈的热络模样,还有孙夫人和郭氏设下的那局,就晓得她婚事其实已经提上日程,迫在眉睫。
    敬平侯也不是什么疼惜女儿的性子,一切以他自己和他自己的颜面为先,徐颂宁未来要嫁什么性情的人未可知,但一定是能让他得到的利益最大化的人。
    思及此,阿清豁然想到,敬平侯因为郭氏的事情那么生气,当真仅仅是因为她不安好心,还差点丢了侯府的脸面吗?有没有一点原因,是敬平侯气她差点坏了自己的图谋,把大女儿婚事的这幅好牌打坏,叫他几乎捞不着好?
    ——毕竟,孙家可不是什么好亲家,对他也未必能有多少助力。
    阿清抬起头,看向徐颂宁,对方神情温和平淡,适才看到云朗脸颊上伤痕时候一闪而过的冷意已荡然无存,依旧是平日里亲和的模样。
    她仿佛天生就没太大的肝火,偶尔发一次脾气,也不过浅浅露出一丝来,很快便就烟消云散,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应对眼前困境的策略。
    这叫她恍惚想起个人来。
    定安侯薛愈。
    他们是那么相仿的两个人。
    温和面庞下,皆藏着深不见底的一汪幽幽深潭水,叫人捉摸不透。
    阿清心里想着许多,却没再多管一句闲事儿,把云朗脸上的伤料理好了,又吩咐人给徐颂宁准备好了晚上的汤药。
    不知不觉就忙到中午,她闲坐着看院子的花草,忽而听见有人叫她一声。
    “清姐姐,门房来人,说有一位周公子找你。”
    周珏?
    阿清算了算日子,才想起快到给六皇子删改药方的时候了,徐颂宁身边太多小鬼作祟,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事情。她应了一声,先折身回去捏了药方,才往门边去。
    周珏不吭声的时候仪态清绝,很能唬人,门房只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都热络地跟他唠着嗑儿。
    他这人也不犯浑,没硬端那仙气飘飘的架子,很接地气地跟人闲唠两句,不动声色地套了点话出来。
    阿清出来的时候他和人聊得正欢,眼角瞥见人来,不动声色地含笑把话题了结了,朝人招一招手,阿清便步履轻快跟上他。
    “听闻徐姑娘病了?”
    他接了那药方,闲闲翻看一眼,漫不经心问出这一句,旋即挑起眼来:“这不是我要问的。”
    “昨夜仿佛是做了噩梦,染了风寒,躺两天就好了,烧已经下去了,精神头也不错,只是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侯爷让你问的?”
    周珏轻轻一笑。
    “徐大人来拜会,说要谢救下女儿的恩情,又说女儿偶然抱恙,才没来的,侯爷转头便问我,说不是要来找你讨药方吗,讨来了没?然后便把我打发了来。”
    他说着,朝阿清眨一眨眼。
    阿清了悟地点一点头:“哦,侯爷有心了,这么记挂…六皇子殿下。”
    周珏哂笑:“徐姑娘惯得你,我要把这话学给侯爷听去。”
    阿清没理他,又点着那药方嘱咐两句,两个人商量着删改了几味药,最后把这药方敲准了,周珏又问了两句徐颂宁状况,点着头走了。
    另一头,徐颂宁再睡醒,除却两颞还隐隐作痛,说话时候偶尔咳上两声,闲坐床上已经没什么负担了,阿清回来的时候摸了把她额头,觉得还有些热,吩咐人继续煨着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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