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宁捏她脸颊:“兴许到时候,府中有许多活计,他留我做苦工,也说不定呀。”
小姑娘为此很是震撼:“那大姐姐一定多带些嫁妆过去,到时候还可以雇人帮忙。”
徐颂宁点头:“我尽量。”
第34章
“姑娘这段时候,总是心事重重,是不是在担忧成婚后的事情?”
徐颂宁试穿嫁衣时候,发觉腰身瘦了一分,一边被人打趣着“为伊消得人憔悴”,一边认命地拆下衣裳来修整。
阿清坐在她身边,托着腮,漫不经心发问。
徐颂宁撑着头:“的确是有些担忧。”
她眉头皱起了又松开,手里的针线几乎戳到手指,连错几针后,干脆把绣架放下:“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觉得并不在意的,但是想到了,又想到…总还是有点忐忑的。”
略一顿,她抬手吩咐阿清帮自己拿佛经来,低垂着眉,慢条斯理说道:“原本想想,嫁人而已,总要有这一天,然而想到,那个人是薛愈,便又觉得,心事重重。”
她第一次在人前叫薛愈的名字。
不是定安侯,不是薛侯爷,不是乱七八糟的官衔名称,只是那个眉眼温和,心思深沉的青年人而已。
顿一顿,她叹口气:“不过薛侯爷应该是很淡定的。”
阿清心说,不一定吧。
此时月至中天,今夜不设宵禁,外间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灯海连绵,街道上人声鼎沸。
薛愈解了剑,身上官服那薄披风寡淡裹了,神情平静地站在街头,今日人多事多,各处人手不够,唯恐生火事,宣平司事情进来颇闲散,遂请了这群大佛出面帮忙,薛侯爷大约是人逢喜事好说话,很快就点头,不仅派了人来,自己都溜达来逛街了。
“你在等人吗?”周珏喝着茶,惊诧问道:“你都在这儿坐半夜了吧?我以为你说七夕出来逛逛,是买些吃的喝的,看看杂耍技艺,玩上两圈,孰料我都逛了三圈,你还在喝茶。”
薛愈坐在茶摊里,神色在如昼的灯市里被映亮,唇边一点温和成习惯的笑,捏着盏茶,眼神掠过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没。”薛愈摇摇头,揉着眉心:“在看人。”
“你平日在宣平司里,人情百态,还没看够?”周珏嗤笑一声,坐他身边:“我以为你在等徐家大姑娘,怎么没把人约出来走一走、说说话。”
薛愈指节蹭一蹭鼻梁:“看看寻常男女怎么相处的,我总吓到她,不知是哪里不得体,看看旁人是怎么做的。”
他在街头闲看了半夜,就是为了看这个的。
周珏叫他气笑了,无话可说地坐他身边:“看出个所以然了吗?”
薛侯爷摇摇头。
周珏瞥着这人,忽然想起些什么,凑过来问说:“你即将成亲,可紧张吗?”
薛愈身后的江裕倒抽一口凉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周珏。
周珏:?
“我还好。”薛愈正当此时,咳嗽一声:“不过说起此事,我有些事情想请询问些意见,关于婚仪当日礼节与院落布置的,你若百无聊赖,无处可去,不妨帮我看看。”
周珏:?
后者从袖中抽出一叠图纸,挨个摊开铺在桌面。
周大夫与薛愈相熟少说也六七年,早些时候他还在军营之中,刀山血海做滚刀肉的时候,就给他把过脉、看过伤,直到此刻,终于看出此人皮囊下的本质:“你个……”
他犹豫半晌,艰难地吞下那俩字,转而委婉道:“你看谁家正经人,揣着这些玩意儿满大街乱逛?”
时日这东西,是很玄妙的,可以度日如年,也可如白驹过隙。
八月初很快便到,徐颂宁在这段时间的每一天都觉度日如年,等待漫长,然而真要到了,却只觉得怎么这样快,仿佛还是才出正月的那个时候。
她身边几个丫头也跟着忐忑紧张,见过事儿的阿清都慌张起来,宋姨娘也每日来寻她说话解闷,担忧她过于紧张。
“大公子很快要回来,届时会背着姑娘出门的。”
这说的是徐勤淮。
他姨娘很早便跟着徐顺元,徐颂宁她母亲进门时候,后者已经有孕在身。沈知蕴在时候,他日子还算好过,后来郭氏入门,忌惮这个庶长子,便外出求学去,躲了很远。
“大哥哥?”
徐颂宁弯着眉眼,点一点头:“本以为又要等过年再见,想不到这么快又要团圆。”
“是,李姨娘很开心,连声说要给姑娘添厚厚一份妆。”宋姨娘弯眉笑,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温柔。
徐颂宁温和点头:“我晓得姨娘今日来,是父亲要问,待我成亲那日,是否要夫人出来观礼。”她缓缓道:“夫人若身体撑得住,我自然是希望她来的,若身体实在不适,做小辈的,也实实在在不忍心,一切只看夫人身体如何便是,旁的由父亲做主。”
宋姨娘愣了愣:“我…姑娘的大日子,实在不必……”
徐颂宁摇摇头:“姨娘去说就是。”
这话被原样递到了徐顺元那里,顺道送去的,还有徐颂宁早些时候吩咐人给郭氏裁制的簇新的贴面衣裳。
敬平侯为此难得夸她一句:“大丫头虽然只是个女孩,成不了什么大器,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胸的。”
听见这话的徐颂宁寡淡一笑:“我确实是不如二弟弟能成大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