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也已经查探完了郭氏这两日还留存着的吃食,回来对她摇摇头:“一切都好,似乎真是病来如山倒,看不出什么痕迹。”
“可舅舅为什么要这样做?”
徐颂焕挣扎一下,忽然想到这事情,仰着头询问徐颂宁。徐颂宁也没法确定这事情究竟是谁坐下的,也没法子跟她解释自己是怎么从那一个场景,连同今日的事情推演出这么一种可能,于是道:“并不是说就是你舅舅,只是你母亲平日里饮食也就只有这几个来路,一贯问了,方便咱们盯梢查探,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了呢?”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徐颂焕独自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进去看郭氏去了。
阿清叹口气:“我适才自己做主,去看了那所谓的墙根,什么都没有。”
徐颂宁语气平淡得没有起伏,仿佛诉说着的是与她父亲不相干的事情:“我阿娘那时候深陷在薛家的事情里,也许会有所牵连,连累他官途,如今却不是了,死活都不相干,就当是养着个累赘而已,也不必费心劳神,精心算计了——我晓得不能听一家之言,我会叫人去查一查的。”
阿清于是不再劝了。
她不是那种武断的人,所有事情都深思熟虑才说出口,这件事情这么轻易地就认准了,那么一定是因为早有怀疑,而不是临时起意。
郭氏的话,大约只是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值得去查探一番。
“姑娘想要做什么呢?”阿清转而问道。
徐颂宁摆一摆手,语气里带着些疲惫:“再等一等,先让我看明白,当下这背后的人是要做些什么,搞这么一出来,是图谋些什么?”
她其实心里有一些忖度与猜测,然而当真要那么做,何必那么大费周章,还要牵扯上一个早已废了的郭氏?
徐颂宁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午膳都有些漫不经心,在敬平侯府待到午后便离开了。
敬平侯一直没回来,派人回来递口信说是忙着公务,据称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徐颂宁晓得敬平侯此刻对郭氏的态度是可有可无,浑不在意,只怕忙完公务还要去赴几场应酬,况且此刻她实实在在不想见他。
她对这个父亲,从来就没准备放过,此刻又叠上母亲当年的事情,到如今,还是先不见的好。
敬平侯府距离定安侯府的距离不远不近,徐颂宁打一个浅浅的盹的光景,便就到了侯府的门前,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混乱至极的梦,连带着身上都觉出懒怠,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两日的事情,姑娘怎么看呢?”
云朗扶着她,展开大氅为她裹好,放轻了声音询问她。
“全是没凭没据的事情,也说不出怎么样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落后一步的云采倒是欢声笑语地追上来:“姑娘,姑娘!”
徐颂宁揉着酸痛的肩颈,回头看她:“怎么了?”
“是侯爷的信。”
她抬手接过来,下意识就要站在风口里撕开看,听到云朗和云采噗嗤一声笑出来,才反应过来,指节连同信件一同收回袖子里:“不许笑我,走了,回屋去。”
那信被她挟在指尖,无意识地磋磨出一点褶子来,心里一下子乱作一团。
怎么就在乎他在乎成了这个样子呢?
郭氏的话荡悠在耳边,她想起新婚之夜时候她的惴惴不安来。
那时候她想,女人把所有的倚靠都放在男人身上,真是最傻的事情,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可以依靠呢?她的父亲吗?
倘若她也遇见,如母亲那样的事情呢?如果这些浓情蜜意,耳鬓厮磨,在未来某天,都会变作针锋相对、冷言冷语呢?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郭氏的话仿佛一根刺,深深地扎心来,扎在她心头上。
她倘若最开始盼望的就是愿得一人心,最开始就对他是信任的,那么此刻大约是绝不会动摇的,可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疑惑彷徨着,不信他也不信任自己,没想过要托付给他真心。他们本来,就是想要平平淡淡过一生的。
只是朝夕相对,情意不自觉就缱绻。
也许换一个人也一样,他薛侯爷本身就是温和至极的人,也许娶了谁也都能相处得来,她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她一路这么走着,冷风隔着衣料吹过来,把一颗心窝都吹透了,那些蠢蠢欲动,渐渐热络起来的情愫,也缓缓冷却下来。
云朗和云采看着她坐下,却不再急着撕开那信看了,对视一眼:“我们在,姑娘不好意思吗?”
阿清于是抬一抬手,招呼她们出去:“姑娘有事情寻我们。”
徐颂宁点点头,站起身来,寻了裁纸的刀,慢慢地、不疾不徐地把那信封裁开,抖擞出一张洒金笺,上面是薛侯爷龙飞凤舞的字:“一切平安,天渐转寒,所携冬衣已着,料京中将有雪,切记保暖避寒,保重身体。”
那冬衣是他临行的时候,她塞了进去,千百遍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穿的,于是到了立刻便乖乖地回了信,说自己已经好好穿了衣服。
那信笺里并没有多少浓情蜜意的话语,说得都是平淡的语句,嘱咐她要保暖,要好好注意身体。
似乎是平平无奇的,然而算一算日子,该是才到了地方就匆忙地把这信笺送了回来,向她报平安,也要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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