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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姑娘是哪里来的?”
    那位崔夫人微微一笑,看向阿清,声音温和:“从前并没有见过,是才从京中来吗?”
    “是。”
    阿清语气平直,脸下意识要板起:“请问您是?”
    那位夫人身后的侍女眉头一竖,立刻要训斥立威的样子,阿清眼抬起,毫不避退地回视,生生把那人的话头噎了回去。
    周珏叹口气:“这位是崔夫人,来…看护侯爷。”
    阿清平平淡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崔夫人?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吗,此间若非无侍候的人,须得您亲自劳动?”
    “我家郎君已去世三年了。”那位夫人宠辱不惊,神色如常:“实在侯爷的伤口不是小事情,又瞒着人不许知道,不好大张旗鼓地延医问药,我与侯爷有两年旧识,所以冒昧前来。”
    阿清点点头:“姑娘有心了,只是周大夫今日准备要为侯爷施针,难免宽衣解带,夫人在侧,多有不便之处。”
    那位崔夫人温和笑道:“无碍的,我长日无事,既要施针,我在屏风后候着就好,上一遭与侯爷读的故事,才至第二卷 ,他病中许多规矩,只怕不读完,会惹他恼火。”
    她说着,抬一抬手,露出拿着的话本子。
    阿清终于明白周珏那话里的意思。
    这人当真是软硬不吃,且十分“宾至如归”,她一时之间有些无力,能耐也还没大到直接硬气到把这人叉出去,深吸一口气:“夫人寡居,我家侯爷也正新婚,为夫人名声考虑,这事情实在有些不合适。”
    然而那位崔夫人情深义重地摇摇头:“我与秉清之间,并不受这么多浮名拖累的,至于那位薛夫人,我听闻她是很宽宏的性格,一定不会怪罪的。”
    她说着还要抬头看向阿清,语气诚恳地问她:“是不是?”
    阿清目瞪口呆,想,人怎么能这样子呢。
    她手里的银针重重戳下去,扎得周珏嗷一声,阿清语气恶劣:“不许叫唤!”
    她很发愁:“侯爷当真没有醒过来一次吗?”
    周珏也发愁:“倘若当真醒过来一次,也就好了,咱们借着侯爷的吩咐,也能把人拒之门外,如今就只能容忍人家登堂入室,偏偏他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边又下一针,一边欢愉地准备说话,周珏轻嘶着:“我试过了,没有用的,那位夫人软硬不吃,说要亲耳听侯爷讲,原本说是要把人拒之门外的,可她这么也不走,就在那里站着,她的名声耗得起,侯爷与夫人的可耗不起,只好放她进去。”
    阿清目瞪口呆,心说这还真是秀才遇上兵,尤其更不可置信的是,兵竟然是那位娇弱的崔夫人,秀才是周珏。
    “只是,她和……”
    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都心知肚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滋生——她似乎与薛愈确实有过几年的前缘,倘若他们之间当真有过一段情意可以追溯呢?
    他们各自心中都发寒。
    至于京中,徐颂宁那里,倒也不是全然被瞒得密不透风。
    实在是郭氏病重,来探望的人多,又有太多人急不可耐地要把外头的流言蜚语透给她,试图从她神色里寻出一点破绽,为这事情的荒诞推测加个注脚。
    然而徐颂宁知道的也实在不多,那些话她听了就心烦气躁,于是下意识躲着。
    她原本就因为担忧着薛愈而心绪不宁,到眼下就更容易心慌,难得的,端稳了许久的心态终于有些疲惫,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思又开始摇摇欲坠,她不知道该怪谁,只是疲惫至极地想,倘若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被人猜度着,试探着,挑拨着。
    不知怎么的,徐颂宁觉得自己有些累,困得眼睛都抬不起来了,想寻一个位置,去靠一靠,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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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没白月光,就是个误会。
    第六十五章
    郭氏的病是忽然起来的,一下子加重,咳出暗沉一捧血来,灰败着脸色看人,眼皮松散地垂下去。
    她早早地放过了所有的狠话,仿佛即刻就要死去,然而最终还是在这人间苟延残喘,用一剂剂汤药吊着性命,整个人干瘪到只剩下一副皮囊,余下几口孱弱气息,任人拿她摆弄计谋。
    徐颂宁是她名义上女儿,于是不得不前来在她病床边应个卯,她也没再有力气折磨她,只是不再九转十八弯地说话:“我何时死了,你就甘愿了,我也甘愿了,可是我什么时候能死?”
    仿佛是徐颂宁要折磨她到这个时候的。
    她其实自己大约也心知肚明,真正害她的也许是她的至亲人,然而人生行到此刻,将要死的时候,仿佛全然靠着骗一骗自己,才能不带着遗恨入土。
    徐颂宁懒得与她争辩,她实在是疲惫怠懒到了极致,所有的心思都落脚在薛愈的身体上,又平白生出许多忧虑的思绪来,尽管阿清在信封里尽可能说得委婉,她也还是见识到了那位崔夫人的面目。她也没有多做什么主张,心知肚明的是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一个巴掌拍响,既然薛愈还昏睡着,那么事情的结果也就只能等他醒来之后再下论断。
    另一头,薛愈昏迷到近半月的时候终于悠悠转醒。
    彼时阿清和周珏正为一纸药方吵架,阿清已经撩起了袖子,叉着腰准备捣对面那厮一拳的时候,就见本来在床上安然躺着的人,用没裹纱布的那边胳膊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自给自足地给自己端了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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