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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愈隔了许久才寻回一缕魂魄,答话的时候微微发着颤:“今日还回府里吗?”
    徐颂宁点头:“这是自然的。”
    他似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轻轻说道:“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
    他抬了抬手,过来要抱一抱徐颂宁,徐颂宁的四肢僵着,被他抱住的那一刻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她晓得他的不容易,晓得他血淋淋的一段往事岁月,晓得他曾经被打碎了所有拥有的东西,被利刃在心口划以深刻的印痕。
    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完完整整的人,她也有着缺失与遗憾,带着缺口和需要疗愈的伤痕。
    徐颂宁映着一点日光,目送了薛愈离去的背影。
    薛愈也回头看了她,看她站在廊下,半倚着门,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再走的时候没有独自骑马,在马车上静坐着,手指撑着额头,隔了很久,发出轻轻的一声喟叹。
    这一餐用得不太愉快,但徐颂宁还是照样赏赐了府里的人,转头吩咐了阿清:“去敬平侯府。”
    阿清原本以为徐颂宁是要去寻徐颂焕的,毕竟几经耽搁,她当时送来的那张纸总算有了眉目。
    可徐颂宁并没进敬平侯府的正门,到了地方就吩咐人去她三叔家。
    今日并不休沐,男人们都在各司做事,她三婶婶周明净正在院子里逗猫儿,看见她来,手里的猫没抱稳当,落在地上。
    徐颂宁的神情平和。
    “许久没见三婶婶了,想来看一看您。”
    那猫儿不满自己就这么被丢下了,咬着周明净的裙摆打滚儿。
    周明净借着这动作低下头去抚弄那小东西的脊背:“都下去罢。”
    那猫儿也被人抱着下去,阿清要留下,也被徐颂宁摆了摆手打发走了,她问:“三婶婶?”
    周明净掸着被猫儿滚皱的衣裳:“我晓得你是要问你母亲的事情。”
    徐颂宁垂下眼皮去。
    “三婶婶真的知道。”
    回应她的是长长的叹息声。
    “我以为能瞒一辈子。”
    周明净慢慢地说:“我不跟你说,是因为我无凭无据,这件事情又隔了许久,我担心有朝一日对簿公堂,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她坐在原地,仰着头看徐颂宁,微微眯起了眼,似乎是在她眉眼间寻觅她母亲的痕迹。
    徐颂宁微微皱了眉头,听她慢吞吞说:“你要知道,我之所以在这家里,说话这么分量,一来是你三叔官位不显、身体也不好,二来,是因为我娘家早不景气,我嫁进来后不久,就败落下来,如今还每年来我这里打秋风。”
    “我能仰仗依靠的,只有你三叔,所以大丫头,就算你知道,这事情里面牵涉着你父亲,你真的会选择为了你母亲而与他对簿公堂吗?且不说‘子为父隐,父为子隐’①的道理——你父亲是你唯一的依靠了,你是会信我一番空口无凭的话,还是信你赖以依靠的父亲?而我揭露这事情之后,你三叔又会留我吗?”
    她询问徐颂宁:“倘若是这样,那到时候,我又该何去何从?”
    她问得平静,可却又仿佛是声嘶力竭地在向她发问。
    这样的世道里,她什么都做不得,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东西,所以只能紧抓着夫君,若不然,她该何去何从?
    徐颂宁沉默下去。
    “你三叔将要外放了,不知什么时候回京,这话藏在我心里,也很久了,你既然这样追问,那大丫头,我如今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单独说给你听,这话说完,我就忘了,此事与我了无干系,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她以释然的语调,隔了半晌:“当年我没把这事情说给你母亲,到底是我亏欠了她。”
    徐颂宁抬了抬手:“我也只当这事情是道听途说来的。”
    周明净清了嗓子:“当年老夫人还在,大家还都是一处居住,有一日我去给你三叔端煎好的药,却看见老夫人身边的姑姑,亲手往你母亲的补药里加了些东西。”
    徐颂宁对祖母的印象不太清晰了,只晓得她是个很严厉的老夫人,虽然慈眉善目,对着小辈却半点不留情面,且因为她嫌自己是个女孩子,各种不待见,阿娘和她很不对付,只是面子上的和气。
    “你母亲那段时间病得离奇,可是又寻不出个原因。”
    周明净抿着唇:“后来我便多多留心,发觉那药每天都会被放进你阿娘的补药里,有时候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有时候是你父亲身边的人。”
    徐颂宁沉默地听着,日光照在背上,一片温热,却焐不进她心里去。
    “但是这样,也许倒也是我多心,可你母亲去世那天……”
    周明净深吸了一口气:“那天,你母亲突然惊厥呕吐,直说头疼,我当时正陪着她说话,忙叫人去请了大夫,可先来的却是老夫人,她说你母亲那样子,仪容不整,怎么能见大夫,一定让人先为她梳洗好才肯请大夫,可你母亲当时难受成那个样子,又不时抽搐两下,几乎按不住她,一番折腾后,她人也渐渐没了精神,等大夫来的时候……”
    徐颂宁嗓音发哑地接下去:“等大夫来的时候,我阿娘已经回天乏术了。”
    “是。”
    徐颂宁觉得有什么人掐着她的脖颈,恶狠狠踩在了她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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