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担心你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了登徒子怎么办。”许瑾将油纸伞撑在她上方,伸手做出一个请,“这点小小要求,林娘子莫要再拒绝我了,才好要不然我会以为林娘子讨厌我。”
曲棠想到前面被她扔掉的桃花,莫名有些心虚地应了下来。
回去的途中,路经拐角,一直不曾出声的男人冷不丁来了一句:“林娘子认为摄政王此人如何?”
呼吸一窒的曲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攥着伞柄的骨节用力至泛白,那么多年了,她还是改不了一听到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就浑身发抖,惧怕。
“不曾,了解。”话里,透着连她都未曾注意到的恐惧,生硬。
“是吗,我还以为林娘子也会仰慕那位拯救昔日梁国子民于水火之中的摄政王,亦或是心存好感,谁知道我猜错了。”男人话顿,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细枝末节的变化,薄唇扬笑,“毕竟天底下,不是谁都喜欢那人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咬得红唇留下一排牙印的曲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个,只知道他的话里话外都藏着试探,一如他这个人不如表面澄净清透。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不会的,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她的过去,哪怕是只言片语。
抬头见到出现在视野里的朱红铜门,一株红枣树,顿时连小半段距离都难以忍受的飞奔过去远离他。
“我到,家了,谢谢。”
“林娘子要是再和我说谢谢,实在是见外了。”她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随着那抹绯红罗裙消于朱红虚影,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也从暗中走来。
“主人,你在怀疑什么?”若非怀疑,又怎会每年都来姑苏停留许久,还让他们多留意这个生得确实比旁人要貌美的小寡妇。
“我不过是见那位林娘子生得貌美。”抚上红唇的男人话锋一转,“难道你不觉得这位林娘子生得很像一个人吗。”
一个本应该早已身陨的宝珠公主,或者是那位诞下摄政王长子,却福薄命短的摄政王妃。
提到那位摄政王,倒也是个痴情种,不过这些痴情只是对于外人而言,真情实况恐怕只有身处漩涡中的人才能得知。
回到房间里的曲棠因他无意间提起的“摄政王”,整个人怕得抱着锦被蜷缩于床尾,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皆是恐惧,纹在身上的钩蛇就像一块烧红烙铁,烫得她浑身难受。
这四年来,哪怕她竭力逃避有关于他的一切,可关于他的消息就像是针扎般无孔不入。
听得最多的还是他痴情的迎娶一块灵牌为王妃,将她所生之子请封为世子,为了她遣散后院,早年颓废得不人不鬼,终日与酒精相伴。
每次她听到这些的时候,都想要掐着嗓子眼说恶心,或者发出一声冷笑。
豺狼有心,倒不如说鳄鱼的眼泪是真的。
汴梁,摄政王府。
“父王,你要去哪里?”
随着紧闭的书房门被撞开,一个身影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小包子脸上写满焦躁地拉着男人织金衣袂一角。
“父王要去一个地方接你母妃回来,你想不想见你母妃。”正在临摹字迹的男人冷眼扫过去,后者立刻老实得像只鹧鸪不敢乱动,唯独两根小指头纠结地揉搓着。
“想。”没有一丝迟疑。
小脑袋瓜子一转,用那双与男人相似的矢车菊眸望着他,满脸期待又紧张地问:“所以父王是要接母妃回来了对不对。”
这些年来,他们都说母妃是身体不好出去治病去了,等过些年就会回来,他也一直坚信这个说法。
岁月未曾在脸上留下半分痕迹的男人没有回答是与否,而是扔给他一颗花生米:“你李姨带妹妹来了,你去找妹妹玩去。”
“哼,谁要和一个整天流鼻涕的小屁孩玩。”嘴巴上虽嫌弃得要死,动作倒是一点儿都不慢。
谁让当初和母妃交好的就只有李姨,他也能从她的嘴里听到关于母妃的过往。
随着糯米团子风风火火跑离书房,眼下挂着一抹疲惫的男人转身将那块日夜与他相伴的灵牌砸了个粉碎。
眼里不见半分鹰鹫阴霾,有的只是癫狂火热,左手因着过度兴奋不受控制地痉挛。
曲棠,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次你别想逃!
“啊嚏。”
突然感到鼻间发痒的曲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揉了揉鼻尖,抬头看着院中这株生得热情秾艳的海棠花树。
奇怪,明明都还没到柳絮纷飞的日子,为什么她会打喷嚏呢?
“夫人,今晚上我们吃白菜猪肉馅的大饺子,再配上一碟辣白菜怎么样。”伺候她饮食起居的王大姐喊了一声,也将她的胡思乱想打散。
第85章 . 尾二 沼泽
那天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 过了便忘了。
随着四月份一到,大片油菜花盛开于姑苏,也到了最适合吃菜花塘鲤, 甲鱼, 明前螺蛳的季节。
民间还跟着流传一句:清明螺,胜似鹅。四月菜花塘鲤鱼, 汤清味香浓。
这个时候刚爬出土的螺蛳不但个大泥腥气小, 养了一个冬天后更是鲜美肥嫩,无论是爆炒水煮都别有一番风味。加上螺蛳还未产子,不会一口下去,吸得个满嘴小螺蛳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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