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 听到动静的曲棠穿着米兰罗袜,踮起脚尖趴在窗牖处, 一脸向往地看向外边:“母妃, 外面下雪了,娇娇也要出去堆雪人,还要出去玩打雪仗。”
“嗯,出去的时候, 记得多穿几件衣服,免得着凉。”松垮垮用竹簪挽发的珍贵妃正靠着美人榻,眉眼温和地翻着一本海棠花抄。
也不知道这本书她有多喜欢, 边缘纸张都被她翻起毛边仍是爱不释手。
“母妃不和娇娇一起去玩嘛。”得了拒绝的曲棠像只猫儿窝上了美人榻, 睡醒后红晕未散的小脸贴着她手臂。
“母妃不喜欢下雪天, 所以娇娇自己去玩就好 。”因着这只猫儿, 导致她连静心看书都做不了。
“可是娇娇想要和母妃一起玩,要是母妃不去玩的话,娇娇也不去玩了。”摇着母妃手臂的曲棠好说歹说都不愿意轻易放弃。最后还是被林姑姑以母妃身子惧寒为由,歇了想法。
等她来到御花园,见到他们身边都有母妃陪伴的时候,心里无论怎么想都不得劲。
就连她心心念念的雪人都没有堆就回了承乾宫, 路上偶遇一个不知道是谁堆好的雪人,心眼恁坏的将脚边雪滚成雪球砸过去,直到砸成个七零八碎才觉得好受一点。
回到承乾宫,见到正在殿外扫雪的林姑姑, 问道:“林姑姑,我母妃呢?”
“公主你回来了,娘娘前面正问奴婢要了红薯,板栗和小火炉,现在应该在里面煨板栗吃。”
曲棠一听,两条小短腿立刻冲进去。
走过玉瑶昙花屏风,见到来了殿内的父皇,不自觉扬起大大的笑脸扑进他怀里撒娇:“父王你来了。”
“嗯,娇娇前面出去玩雪,冷不冷。”现在的梁帝还未变成后面完全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身形肥胖,脚步虚浮的模样,一袭紫金龙袍衬得他俊朗不凡,肩宽腿长,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往常总带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威严,唯有见到他们母女二人才会褪去一身非凡威压,同普通的父亲,丈夫别无二致。
“娇娇不冷。”曲棠腻着父皇撒了一会儿娇,才想起什么,看向母妃,“母妃,你把手伸出来。”
“嗯?”珍贵妃对上她笑得水檐澹澹的笑脸,不知道她又给她带回来了什么。
珍贵妃将掌心伸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掌心一凉。
视线扫过掌心,原来是一个快要化成雪的小雪球,抬眸对上那张与她相像的小脸,心底蓦然柔软一片。
“这样,就算母妃怕冷也能见到雪,触碰到雪了,母妃你说娇娇是不是很聪明啊。”小姑娘骄傲地仰起头撒娇,像只等人夸的大鹅。
随着天亮,本在睡梦中的曲棠一摸眼角,才发现她竟然在梦里不知不觉中泪洒枕襟。
小时候的回忆有多美好,母妃抛弃她的那一幕便有多残忍。
透过窗牖的阳光斑驳洒落在她脸颊,明明灭灭,忽暗忽亮得有些刺眼,且不真实。
手指拭去眼角一抹泪花,刚打算起身打水洗个脸,院里传来了清脆嘹亮的一嗓子。
“娘亲,我买好早饭了。”
“今早上我们吃烤包子,玫瑰花囊和酸奶好不好。”
穿好衣服的曲棠推开门,见到的是穿戴整齐,笑得跟小太阳一样灿烂的儿子正高高举起买来的早点向她邀功。
或许,她是时候要将他同那条疯狗剥离开来了,如意是如意,苏扶卮是苏扶卮,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拥有着不同的独立人格。
吃完饭后,曲棠想到他们刚搬进来,家里还缺了不少家具没有添置,便打算出去购买一些回来。
南疆这边的温度远没有汴梁,姑苏那边热,温度适宜得像是置身秋日暖阳。
推开门,住在隔壁的少年也正好推门走了出来。
紧接着少年眼睛一亮,自来熟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我全名叫格格木其.阿努尔,你们叫我阿努尔就好。”
少年穿着藏蓝色亮片直襟绣花上衣,衣摆扎进宽大的黑灯笼裤,脚踩小鹿皮靴,戴着一顶往下垂落着彩色小辫的绣花帽。肤色黝黑,双眼皮的折痕深邃,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攻击的野性,却因为憨厚老实的面相给人多了一丝踏实的好感。
“你好。”淡淡的疏离,表明了不想深入交谈。
“你是昨天新搬来我们南疆城的对嘛,你现在是不是要出去置办家具,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带你去置办吗,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知道哪里的木匠活好,价格便宜。”人人都爱美人,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怎能免俗。
曲棠见他一脸热情地介绍,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而且她和如意会在这里常住,说不定还会有不少事麻烦住在隔壁的小哥。
“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反倒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着要来南疆,是你一个人来的吗。”笑得牙根子都快要裂到后脑勺的阿努尔见她长得那么好看的,可不是小姑娘吗,也不知道订婚没有,要是没有,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我………”
曲棠解释的话都未宣之于口,跟在后面出来的苏溯立刻不满地反呛回去:“她是我娘亲,你乱喊谁小姑娘啊。”
“啊?”
曲棠见他宛如遭雷劈愣在原地的表情,揉了揉苏溯的头发,点头含笑道:“我,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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