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不需要在司礼监听人吩咐,也不必对任何一个主子俯首帖耳。方才他的干爹杜掌印还低着头垂着手过来给他请安。
但是无形之中,他反倒并没有觉得比在司礼监时更自在,仿佛有几根线牵着他的手脚,他成了太后手中的傀儡人偶。
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
他如今自由了,虽得了个王爵封位,但不过一个闲王罢了。他明白皇帝的意思,封王有什么大不了,给人富贵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个人手中毫无权柄即可。所以,他变成了一个逍遥的散王,随时都可以出宫。
太后时不时差人进宫去相谈,谈的不过是让他想方设法笼络朝臣,找机会拿住属于他的权柄。每次从宫中回来,他都有些厌倦。偶尔赵阳会上门见他,他见了几次之后便开始回避了。
他宁愿应了皇帝的愿望做个闲王,也不想掺和这些让人头疼的朝堂争斗。
他想起了灵犀,想起那个人淡如菊的女子,他的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她在云州,一定过得很惬意吧。
他叫人收拾马车,也不管太后会不会再差人来找他进宫,义无反顾的上了马车向着云州而去。坐在去云州的马车上,他难得的感觉到连空气都是甜蜜的。
云州采景记里,灵犀正和采薇生着气。
“我不去!”采薇气呼呼的背对着灵犀坐着。
灵犀苦口婆心劝了她半天,她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说不去就不去。眼看着相看的时间都要到了,她稳坐如山,打扮都不打扮一下。
隔壁的朱婶跟灵犀说了一个少年,十七八岁,今年才考中了乡试,明年便要进京参加会试的。
那少年可是香饽饽,多少有钱有权的人家上门提亲他都不要,只要朱婶替他向采薇家说合,说是一次买药看到了采薇,便忘不掉了。
这样的情深意重,这样的人品前程,去见一见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见都不见,立马就让她嫁给人家。
这丫头倒好,跟她杠上了,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出门,宁愿躲在药铺子里拣药。
灵犀揉了揉额角,觉得若是她父母在世,恐怕也会因为采薇这丫头的婚事头疼不已。
“你倒是告诉我一个理由啊?!”灵犀真的恼火了,“否则,你立马给我打扮好,出去见人!”
“不要,我就是不去!有本事你扛我出去啊!”
灵犀五指收拢,心里道,真是个倔驴子,还是个毫无理由的倔驴子!
“我知道,你有心上人了,若是你没有,绝对不会这般态度。”她双手环胸站在采薇的面前,观察她的表情。
采薇红了脸,抬头瞅了她一眼,立即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看她这样,灵犀便有底了,试探道:“那让我猜猜,你喜欢的……是不是苏家的哪位公子?”
“不是不是不是!”采薇倏的跳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就往里屋里钻。
灵犀哼了一声:“不是就好,既然不是,我在外头等你,你好生洗个脸梳个头,给我出来相亲!”
只听那丫头“哼”了一声,就没声音。
灵犀懊恼的走了出来,真被她气死了,一点都不听话!
才走出来,便看到药铺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她愣了一下,再细看,不由得惊喜道:“文大哥?”
文绍跨步进来,上回他经过她药铺瞅了一眼,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笑道:“倒是个好铺子!”
“你怎么来了?”灵犀很是开心,忙去招呼倒茶,请了进了里间,坐在圆桌边上。
“司礼监不忙吗?如此多的外差要做?”这次同上次也没隔多久呢,她都没明白哪能次次外差都落在他的头上。
倒了茶过来,灵犀细看文绍,这才觉得他这才来,衣着打扮却不同寻常。
她是宫里出身,对于各色绸缎珍宝都很熟悉,看他这身上穿的,绝对不是一个司礼监太监穿的起的。光是他束发的玉冠,便价值不菲,瞧着倒像是皇宫里头主子们的玉器品质。
看到她的诧异,文绍微微一笑:“你看我做什么?”
灵犀将茶递到他跟前,问:“大哥此次来,都为了公差?”语气并不肯定,带着几分猜测。
文绍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到底是灵犀泡的茶,比他那王府的人泡的好喝多了。
“那是……”
“我现在不在宫里当差了,”他淡淡道,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如今,我有自己的府邸,不受管束。”
灵犀瞪大了眼睛,太监不到老可以出宫的吗?很多太监在宫里头一呆就是一辈子呢。
“我如今还有一个身份——皇长子祁连昱。”他没打算对她有任何隐瞒,何况这样显贵的身份,着实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灵犀怔怔呆住,半晌说不出话来。等等,所以,她所熟识的这两个男人,竟然是……兄弟?
这是多么离奇的事情!她简直难以置信。
“你不必那么吃惊,不过是个闲王,既然这么闲,我便打算在云州住一段时间,住你隔壁可好?”
“啊?”灵犀再次惊得张大了嘴巴。
文绍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并不是开玩笑的。”
事实证明,他果然不是开玩笑的。他将她家隔壁的房子买了下来,堂而皇之的搬了进去,就住她家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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