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唱一和,店家不久便自行告退。
谢星摇放下手中木勺,听见被刻意压低的少年音:“这就是谢姑娘眼中的道侣,谋杀夫婿?”
她斜斜靠上椅背,同晏寒来四目相对:“这就是晏公子眼中的道侣,相敬如宾冷暴力?”
视线相撞一瞬,少年沉眸敛眉:“什么意思。”
“首先,这个称呼就大错特错。”
谢星摇接过月梵递来的木勺,吃下一口霜花糕:“既是道侣,自然应该有个亲近的爱称,什么‘宋小姐’,凡是稍微亲近一些的人,都不会这么叫。”
这是晏寒来的知识盲区。
不等他出声,身侧的小姑娘双眼微眯,猫一般懒散笑了笑,多少藏着点儿不怀好意。
“打个比方,晏公子名为‘寒来’,要说将来的爱称,就应当是——”
谢星摇:“来来?”
她带了一丝不确定的语气,尾音好似翘起的尾巴,轻轻盈盈往上扬,掠过晏寒来耳垂,引出莫名的痒。
之前那些讽刺嘲弄的笑意,尽数凝在他唇边。
“听起来好像有点儿怪怪的……不过你看啊,日常生活中,道侣应该这样问。”
谢星摇左手撑起腮帮,定是觉察出他的怔忪,视线笑盈盈落入他眼底,尾音更轻:“来来觉得好吃吗?喜不喜欢这种味道?”
一旁的温泊雪重重咳了一声,听得一阵脸红。
旋即是短暂的沉默。
“谢姑娘的意思是,”晏寒来眸光阴翳,笑得冷然,中途微妙停顿一刹,喉音微微发哑,“——摇摇?”
这两个字全然不在谢星摇的意料之中,如他所想一般,对方果然呆呆顿了一下。
但很快,她竟扬唇笑笑,若无其事问道:
“晏公子,你方才叫我什么?”
“摇——”
一个字顺势出口,晏寒来抿起薄唇,终究没把第二个字念出来。
这样叫出某个人的名字,让他感到无比别扭。
谢星摇从小到大生活在众星捧月里,早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昵称爱称,“摇摇”、“亲爱的”、“宝贝”,在称呼一事上,她拥有绝对的厚脸皮与忍耐度。
可晏寒来不同。
他活得孤僻又正经,从没被旁人如此幼稚地称呼过——
更没这样亲昵地叫过别人。
无论正过来反过去,晏寒来都是实打实头一遭。
这是谢星摇挖好的坑,打从一开始,她便胜券在握。
而事实是,晏寒来脸皮薄、性子拗,的确叫不出口。
他本打算反将一军,不成想叫着叫着,自己先觉得耳后微微发热。
……太过头了一些,好肉麻。
身旁的少女仍在直勾勾盯着他瞧,鹿眼莹亮,眼尾勾出得意洋洋的小弧:“什么?”
怪人。
晏寒来舌尖钝钝僵住,下意识脱口而出:“摇姑娘,自重。”
他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谢星摇两眼弯成小月牙:“啊?摇姑娘,我们这儿有这个人吗?谁呀?”
她好烦。
晏寒来心烦意乱阖上眼,一字一句唤她。
“谢、姑、娘。”
第25章
谢星摇心情颇好,三下五除二吃掉了盘中的霜花糕。
晏寒来显而易见想要同她保持距离,自从嘴快说了那声“摇姑娘”,之后没再开过口。
霜花糕口感绝佳,几人皆是心满意足。云湘作为北州的东道主,兴致居然最高最盛,一连点了三份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谢星摇耐心看她吃完,撑着腮帮子莞尔道:“你很喜欢吃这个?”
“嗯!”
云湘轻轻吸了吸气,拭去嘴边一块雪白的残渣,被谢星摇看得有些害羞,仓促摸摸鼻尖:“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霜花糕。”
月梵好奇:“落川那边的味道,难道不及这边么?”
落川乃是须弥教总坛所在之地,如果把北州看作一个省,那它定是当之无愧的省会城市。
相较而言,朔风城地处偏远,是北州最为贫弱的地方。
“也不是吧。”
云湘摇头:“我生活在总坛里,需要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修习术法,很少有机会能去外面。”
所以乍一看去,她才会是一副涉世未深、对万事万物充满新奇的模样。
月梵在酒吧驻唱时,曾是一群小姐妹中的大姐头,平日对大家最为照顾。
她责任感强,闻言揽过女孩肩头:“走,既然出来了,咱们就去把这座城逛个遍。”
*
朔风城一派冰雕玉砌的景致,随处可见亭台楼阁粉墙黛瓦,只可惜突逢变乱,没有太多热闹的烟火气。
谢星摇一路走一路张望,四面八方皆能见到行经而过的邪祟妖魔。
这原本是人族的城池,百姓们无力抵抗,只能在威压下忍辱求生;邪魔倒是猖狂无比,毫不掩饰浑身煞气,招摇过市。
街边死气沉沉,除了偶尔几声呜咽,很难再听见别的声音。她正暗暗蹙眉,忽然听见耳边一道怒喝。
“敢卖这种画,你不要命了?!”
循声望去,两个魔修立于一处书画摊前,其中一个拿着幅画卷,可见怒气冲天。
摊主是个满头白发的婆婆,闻言并无退却之意,哑声回应:“大祭司以身殉道、除灭魔君,此乃北州相传已久的故事,有何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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