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身处北州,凛风朔雪天寒地冻,晏寒来的症状恐怕比之前更加严重。
谢星摇出于好心,对方却并不领情,迈步向上:“不必。”
“现在独自回房,继续用刀划手腕?”
她下意识皱眉,拉住少年手臂:“这是何种病症?凌霄山医修众多,若能向他们告知一二,或许可以找出——”
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晏寒来浑然顿住,谢星摇亦是一呆。
他不知中了什么毒或咒术,身子止不住轻颤,被她触碰到的那一刹——
谢星摇欲言又止,右手僵住,静悄悄松开。
被她触碰到的那一刹,少年额角碎发倏然翘起,定睛看去,头顶赫然现出两只毛茸茸的雪白色耳朵。
狐狸耳朵,炸毛了。
糟。糕。
她真没想过,此时此刻的晏寒来会敏感成这样。
这究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咒啊?
谢星摇做贼心虚,奈何今日流年不利,她堪堪松手,便听楼下的月梵好奇道:“摇摇?你和晏公子怎么了?”
他们三人显然听到了动静。
楼道狭小,昏暗无光,晏寒来的气息混乱而滚烫,几乎将整个空间悄然填满。
突如其来的问询清脆而张扬,更衬得楼道之中静谧非常,紧随其后,是几道越来越近的踏踏脚步。
晏寒来呼吸更乱。
谢星摇看一眼雪白的狐狸耳朵,上前一步,掌心不动声色贴在他脊背。
温热的灵力轻盈漫开,自脊骨淌入五脏六腑,少年眸色沉沉没出声,须臾间,苍白面色有了一瞬缓和。
狐耳绒毛轻颤,恢复成人形模样。
下一刻,月梵、温泊雪和韩啸行出现在楼道口。
“没什么,聊聊天而已。”
谢星摇笑笑,神色如常:“我先回房休息啦。”
月梵没看出不对劲,扬唇笑道:“晚安!”
他们三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多时告别离开,继续享受大师兄准备的飞舟甜点。
谢星摇松开放在他后背的手心。
于是暖意倏然褪去,不适感又一次裹挟全身。青衣少年长睫一动,破天荒露出点儿茫然的神色。
他睁着一双漂亮琥珀色眼眸,眼尾残存了温热的余烬,置身于漆黑楼道间,眉眼好似被水濯洗后的黑曜石,凛冽却狼狈。
谢星摇被这道眼神看得一顿,试探性开口:“……还想要吗?”
不对,这句话听起来很不对劲。
她很快重新组织语句:“就当退毒疗伤。”
可惜她没能得到回答。
没了渡来的灵力,晏寒来再无法支撑形体,眨眼之间,变成一只小小的白毛狐狸。
在狐狸咕噜噜滚下楼梯前,谢星摇将他揽入怀中。
晏寒来条件反射想要挣扎,奈何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沉默片刻不再动弹,别开眼不去看她。
楼道里并不安全,随时可能会被另外几人发现,谢星摇放轻脚步,飞快进入房中。
怀里的白狐狸身形微僵,垂下脑袋。
这个动作来得微妙,谢星摇先是一愣,很快猜出对方的心思——
修真界同样讲究男女有别,按照规矩,女子卧房不能随意进出。
身为狐狸也这么古板,居然牢牢记下了这一套,对她住的房间如此避讳。
“让我看看。”
谢星摇坐上桌边木椅,微微斜倚一侧,掌心灵力暗涌:“这病症……”
灵力无形,穿过绒毛直浸血肉,于血脉之中悠悠前行。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无言蹙起眉心。
真奇怪。
除了时冷时热,晏寒来的血脉并无其它异样,她引出的灵力几乎蔓延至全身,却始终找不出病症的源由。
再往深处,便是身体中最为重要的灵脉与识海。
这两处位置隐秘而脆弱,是外人不便触及的禁区。
她心知逾越不得,更何况晏寒来的识海被下了重重禁制,显然不愿让人靠近。
莫非源头……在识海之中?
谢星摇暗暗思忖。
身体里寻不到病灶,不像先天形成的疾病,应是被人刻意种下了毒咒。将咒术深深印入识海,发作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当真不用问问凌霄山的医修前辈吗?”
掌心按住狐狸后脊,她迟疑道:“你这种样子……毒咒不除,日日蚕食心脉,身体支撑不了太久。”
晏寒来恹恹摇头。
他有意隐瞒,谢星摇便也不再追问,手心灵力缓缓凝集,溢散出更为浓郁的热度。
晏寒来极瘦极高,平日里一袭青衣有如云海青松,这会儿化作狐狸模样,亦是瘦削的个头。
像只懒散的白猫,只不过绒毛更多更长、尾巴大大一团,云朵一般蜷在身后。
他对旁人的触碰十分抗拒,身体不时轻轻颤抖,偶尔被灵力掠过后颈,还会不动声色僵起身子,摇摇耳朵。
浑圆精致的毛绒绒,谁看了不会心动。
谢星摇爱好不多,高中时倘若学得心烦,会去学校附近的猫咖坐一坐。
她对小动物毫无抵抗力,如今白团子在怀,鼓起勇气开口:“晏公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体内难忍的剧痛尚未褪尽,晏寒来迷迷糊糊撩起眼皮,果然听她继续道:“耳朵,我能摸一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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