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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亮灯光映照出朵朵寒梅,月色清幽,与明黄的灯火重叠交错。
    夜色是四处飘荡着的水波,梅枝雪白,灯影澄黄,而他好似行于水底,从一团斑驳光影走向另一处亮色。
    混沌视野渐渐趋于明晰,平日里刺猬般的冷戾少年,忽而有了一刹的手足无措。
    晏寒来继续前行。
    两侧梅树似乎同他皆有感应,每每迈步向前,都会有两盏明灯随之亮起。
    于是昏黑暗淡的小路逐渐被光影浸透,张开嘴的巨兽倏然无踪,他看清了夜色中的每一处事物——
    包括道路尽头的最后一棵梅树上,正悠闲坐在枝头的人影。
    灯光被挂在梅树的枝桠,映亮每一片花瓣。花瓣单薄,被白光浑然浸透,匆匆一瞥,犹如悬于树梢的万点繁星。
    而那人置身于通明流光里,斜斜倚靠在树干,望见他到来,露出猫一般得意洋洋的神色,扬唇一笑。
    明艳,张扬,不讲道理。
    四下无声,晏寒来听见胸腔里轻颤的心跳。
    他早该想到,当时谢星摇欲言又止、匆忙从他身边离去的古怪神色,温泊雪过分热情的邀约,还有他们聚在一起的絮絮叨叨。
    他目力残损,谢星摇一直知道。
    这是……哄他?
    掌心的伤口隐隐生痛,晏寒来下意识用力握紧,在随之而来的剧痛里,勉强稳下心神。
    他有些仓促地侧开视线。
    “别想太多,我没那么好心。这是——你在飞天楼里救我的报答。”
    谢星摇小腿悠悠一晃,枝头红裙轻盈落地,惊起满树繁花如雨下。
    她语气漫不经心,目光却是稍稍上扬,悄然打量对方面上的神色,佯装不在意地问他:“飞舟那件事……还在生气呀?”
    其实他并未因那件事觉得生气。
    或是说,即便后来当真有些心烦,也绝非因为狐狸的那声呜鸣。
    晏寒来垂眼:“未曾。”
    谢星摇面色不改,悄悄卸下紧绷的气力。
    “我和月梵师姐大师兄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每棵树都挂上感应灯的。你入夜目力不佳,现在应该能看清了吧?”
    遥远的人影一步步靠近,当她脚步声响,两人之间的黑暗也随之亮起。
    满地落花纷乱,破碎的光影亦是纷然,星河漫流,谢星摇来到他身前。
    晏寒来避开她目光,对方却不依不挠,脚步轻挪,凑到他眼前四目相对:“你有没有高兴一点儿?”
    她好烦。
    少年心烦意乱,说不出更多言语,恍惚间嗅见清新薄荷香,喉头微动:“多谢。”
    话音方落,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愉悦扬唇,鹿眼澄澈,晕开蜂蜜融化般的柔暖微光。
    心口如被绒毛扫过,抓心的轻痒浑然弥散,让他蹙起眉心。
    有生以来头一回,晏寒来觉得夜色太亮,一切隐秘之物无处可藏,灼得人烦躁不堪。
    “那就是高兴了。”
    谢星摇明白他别扭的性子,眉眼弯弯凑得更近一些,带着几分晏寒来熟悉的、恶作剧般的得意轻笑,尾音如钩微扬:“高兴的话,笑一个嘛。”
    第40章
    于凌霄山歇息两日后,一行人告别师父与大师兄,乘着月梵的法拉利正式启程。
    绣城位于修真界正东,他们出发得早,抵达目的地时正值日中。
    谢星摇自法拉利踏足而出,环顾身边景象,不自觉发出一道惊呼。
    因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绣城亦被称为“花都”。
    法拉利派头太盛,为了避免惊扰城中百姓,他们选择降落在城门之外的花林中。行出车门的一刹,立马有轻盈花香扑面而来,微风掠过,拂下一片花瓣落在鼻尖。
    极目远眺,林中皆是一簇簇的桃红浅白、鹅黄淡粉,桃树、杏花、樱枝与种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灵植蓬勃生长,群芳斗艳,好似自天边偷摘而来的团团落霞,置身于其间,颇有入梦之感。
    再看城门附近的幽幽绿林,春日晴朗,正是新绿初上、飞花点翠的时节,碧影连天,随风泛起徐徐涟漪。
    尤其疾风掠过,四面八方花落如雨,不摇香已乱,乘风花自飞。
    谢星摇一个普普通通小姑娘,对这种景象毫无抵抗力,兴冲冲小跑向车外,仰头四下打量。温泊雪与月梵同样心生新奇,露出愉悦之色。
    “不愧是花都。”
    月梵抬手接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听说绣城百姓九成是由花草化作的精怪,今日我们见到的这些花花草草,或许有朝一日也能修成人形。”
    修真界万物有灵,草木鸟兽若能汲取天地灵气、萌生慧根,便有机会修炼得道。
    “在北州那种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待久了,乍一来这儿,居然有些不习惯。”
    温泊雪笑笑,扭头看一眼晏寒来:“晏公子,你感觉如何?”
    他与晏寒来同为男子,交谈起来会少许多隔阂,后者沉默寡言不开口,温泊雪刻意搭话,是想让他融入队伍的氛围之中。
    青衣少年立在树下,闻声长睫倏动,唇角习惯性勾起:“春山如黛,万木吐翠,自是极好。”
    温泊雪咧嘴笑笑,转头远眺一派好春光,薄唇微张,颇有将要吟诗一首的雅士风姿。
    谢星摇:“哇塞。”
    月梵:“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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