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了那么多人,犯下那样多恶事,提心吊胆过去这么多年,全是为了以强者之姿凌驾于他人之上,怎么可能败在这群小辈手中。
越来越多的梦魇占据识海,理智摇摇欲坠,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到时候就算没有战死,他也会终生被噩梦所困,成为一个疯子。
他怎能成为一个疯子?!
恨意惧意充斥胸腔,周身妖气聚了又散,心魔则凝成道道魔气,让他不得安宁。
在那之前——
心中掠过一个念头,男人骤然抬眸。
“不好。”
昙光妖气入体,倒在角落无法动弹,顺着沈修文目光探去,右眼皮重重一跳:“他要伤害沈小姐!”
混账。
昙光和月梵体力不支,晏寒来同样受了伤。沈修文已入疯魔之态,就算他们一拥而起,也很难将其制住。
谢星摇咬牙,看一眼远处的温泊雪,飞速传音:[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
沈修文已然成了强弩之末。
他愤懑,他不甘,他更恼怒于那棵不知好歹的竹子,若非她的背叛,一切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下场。
刀锋刺破她的心口,只需再补上轻而易举的一击,便能拉她一同下地狱。
魔气、妖气与杀气将他死死萦绕,血污遍布的面颊上,是一双被血丝占据的通红双眼。
沈修文状若疯魔,凄声冷笑,右臂上扬——
忽然,身后袭来一阵疾风。
那风来势汹汹,带了几分藏匿掩饰的意思,显然是一出生涩的偷袭。
那群小辈终究小瞧了他。
唇边笑意更浓,沈修文陡然反手,杀气凶悍无匹,直击那人胸口!
角落里,沈惜霜下意识哑声开口:“温道长!”
打中了。
沈修文得意回眸,果然见到温泊雪惊愕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没料到自己会被他察觉,双目中满是困惑与恐惧,因毫无防备,被杀气推出数丈之远——
通过那处巨大的豁口,径直跌下观景阁!
“可怜。”
他笑得沙哑:“蝼蚁与强者的距离……你们莫非还没弄懂?”
“温师兄!”
谢星摇面露惊惶之色,手中漆黑法器高举,直对沈修文:“你这混蛋!”
到底还是年纪不大、心性幼稚,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急得失了理智。
背后已再无威胁,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必须速战速决。
巨大的痛楚席卷识海,沈修文露出狰狞冷笑,杀气再度凝集,对准身前的少女。
她背后就是沈惜霜,只要解决了她,沈惜霜便也无处可躲。
浑浊杀气宛如泥沼,于男人身前幻化出道道阵法,角落里的沈惜霜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竭力出声:“谢姑娘,快——”
她本想说“快跑”。
但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电光石火间,她怔然愣住。
沈修文身后本是空无一人,毫无征兆地,忽然掠过一道影子。
一道似曾相识的、本应该坠落高阁的影子。
怎么会——
觉察到突如其来的气息,沈修文亦是一僵,不敢置信般匆忙回头。
这不可能。
他想不通其中逻辑,温泊雪分明已坠下了高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绝不可能使用瞬移咒术。
更何况,对方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的全力一击击中心口。
男人目露惊愕,他身侧的谢星摇却是笑笑。
这才是她的计划。
打从一开始,温泊雪从身后接近沈修文的目的就不是“背后突袭”,而是让沈修文发现他的气息,将他打落观景阁。
如此一来,沈修文对身后的防备定会大大减小。
然而他不会想到,当温泊雪被击中时,月梵与昙光早早做了准备,以余下的所有灵力将他护住。
温泊雪自高楼下坠的刹那,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温泊雪的游戏里,他的确能变成一个行动自如的小泥人,擅长攀爬奔跑,不畏惧火与电。
这些都是明面上摆出来的信息,与之对应地,游戏里同样藏匿着不少有趣的机制。
他们在北州观雪滑雪时,温泊雪控制着橡皮小人自雪山跃下,因游戏机制,不断重复着下落、回到山顶、再下落的动作。
——在这个游戏里,为了防止玩家从高处跌落身亡,一旦被判定为“高空下坠”,几个瞬息后,会回到跌落的初始位置。
放在平常,这无疑是个令温泊雪头疼的bug,然而此时此刻……
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比它更适合用于偷袭。
白衣翩然如鹤,划破一线苍茫西风。
温泊雪手中凝出浩然灵力,白芒更胜月色三分,吞噬沉沉夜色,倏忽之际,青年眸光一动,同角落里的姑娘四目相对。
他极青涩地笑了笑。
沈惜霜心跳愈重,眼眶发热。
并非初次见面时,那场在巷道高楼狼狈不堪的落地。
似影似风,亦似皎月横流。
骤不及防,扭转乾坤——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天而降。
符纸成阵,灵力如锋,温泊雪凝神抬眸,于识海中轻轻一点。
《人们一败涂地》,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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