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答如流:“晏公子惊才绝艳举世无双,手中阵法变幻莫测,令我眼花缭乱。”
晏寒来冷笑,斜斜睨她:“谢姑娘仍是巧舌如簧。”
他的眼神晦暗幽深,残留着几分战意的余烬,不知怎么,谢星摇与之相对时,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那道目光。
那时她胡诌了一段“春天的夜里”,晏寒来静静垂下双眼,在长睫罩出的阴影里,少年人的瞳仁干净澄明。
表情还有些呆。
没有露出讽刺的笑意,也没有嘲弄她胡编乱造——
晏寒来当时在想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想下去。
“对了。”
谢星摇回过神来:“晏公子既然能胜过她,为何还要一路随行、陪她玩不能说谎的游戏?”
耳边很快传来一声轻笑:“哪是陪她。”
——嗯?
心下一动,谢星摇眨眨眼。
身侧的青衣少年神色散漫,漫不经心觑她一眼:“没玩够?”
谢星摇抿直唇角,摸摸耳垂。
谢星摇:“……还行。”
*
红衣之女不会撒谎,既然她声称幽都中央的高塔便是出路,那就应该百分百属实。
谢星摇想着想着,身后涌上一阵冷意。
据女孩所说,从头到尾这么多年,没人能逃出这座塔。
那些被困在塔里的无辜百姓——
她掐掉不好的念头。
生有猫脸的女孩狼狈逃走,她和晏寒来继续前行。
有生以来第一次,谢星摇开始悲伤于一座城池为何会如此之大。
先是途经错综复杂的外城,紧接着来到长街十里的闹市,最后还要穿过四衢八街的生活区,才能历尽艰辛抵达城主府。
再想想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妖魔鬼怪,跟九九八十一难似的。
“这里的邪气……比外城浓郁许多。”
谢星摇没放松警惕,向外探出几缕灵力:“越靠近九重琉璃塔,邪气越重,邪祟的实力也就越强。”
红衣之女靠近外城,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平。
她和晏寒来的修为都被压在炼气,面对猫女还能试着硬碰硬,等进入更深一些的地方,就必须万事小心,马虎不得。
晏寒来颔首:“嗯。”
“如何与其他人取得联系,也是个问题。”
谢星摇蹙眉:“我们之间牵着条结契绳,能通过它——”
这句话不假思索出口,她蓦地一怔,想起红衣女孩曾说过的言语。
原来她之所以能见到晏寒来,并非命运使然的巧妙偶遇,而是由他刻意为之、循着结契绳步步靠近。
晏寒来始终瞒着她,没提过一字一句。
谢星摇轻咳一下:“总而言之,幽都太大,所有人的路线不同,很难遇上。”
她储物袋中有几根烟火,能当作信号使用。
然而一旦点燃,恐怕其他人还没赶到,各路邪祟就已经蜂拥而至了。
头疼。
晏寒来不甚在意:“幽都固然广袤,九重琉璃塔却只有一座——他们实力不弱,不至于死在这种地方。”
言下之意,是等所有人顺利抵达城中的琉璃塔,自然能全员汇合。
晏寒来对他们倒是很有信心。
谢星摇张了张口,正要接话,却听不远处响起一声哀嚎。
在九重琉璃塔里待久了,她时时刻刻神经紧绷,对突如其来的声响十分敏锐,此刻条件反射掐出法诀,掌心凝出几分杀意。
然而预想中的邪祟并非出现。
晏寒来沉声:“有人遇害。”
——有人。
这两个字让她眉心一跳,心中更是紧张,悄悄捏了把汗:“去看看?”
虽然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但倘若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救下一个无辜之人。
晏寒来:“嗯。”
那声惨叫十足陌生,不属于月梵、温泊雪与昙光之中的任何一人,大概率是某个被困在塔里的平民百姓。
谢星摇寻着声源快步赶去,遥遥望见一座立在湖心的凉亭。
凉亭破败,檐角生满青绿色苔藓,不知已有多久没经过打理,通体散出苍凉萧瑟之气。
一座石桥将凉亭与岸边相连,桥面狭窄,同样长满了不知名姓的野草——
而在石桥紧靠着的湖畔,立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男人。
准确来说,一个新的邪祟。
男人身量高挑,穿了身毫无修饰的漆黑长袍,因被浓浓雾气遮掩,看不清相貌。
被他握在手里的铁剑平平无奇,剑锋染血,正往下滑落一滴滴猩红液体。
只需看他一眼,谢星摇就心知不妙。
她进入九重琉璃塔,前前后后遇上了好几个邪祟,然而即便是蛇女,也远远不及这个男人的压迫感之强。
邪气浓郁,源源不绝,萦绕于他身侧的每一处角落,长剑发出阵阵嗡鸣,好似幽夜鬼哭,令人心生忌惮。
在他脚边,直挺挺躺着一只同样邪气缠身的妖魔。
在男人转身之前,晏寒来将她拉进一棵树后。
谢星摇压低嗓音:“发出哀嚎、被他杀掉的……也是个邪祟?”
“嗯。”
晏寒来:“他约莫金丹修为。”
他们被死死压在炼气,与金丹之间的距离有如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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