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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里倪佚那无数次的弯腰拱手,彻底击碎了少年的目中无人,也让他猛然惊醒:原来骨血之情竟是这样的沉重。
    他犯了错,就要由父亲和家人来承担后果,他如果杀了人,恐怕倪佚会用自己的命去赔。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倪成杰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就在昏暗潮湿的大牢里,倪成杰猛然醒悟,就是那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深刻体会到了“何为家人”这个词。
    “是我错了,您想让我做何事我都愿意。”
    一县之长的倪佚就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他在看倪成杰,也在观察猎户的神情。
    那一下接着一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猎户从最初的震惊再到慌张,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如此质朴的百姓,还没谈起赔偿,就已先软了心肠。
    终归还是善良之人啊!
    “少爷请起吧!”就在倪佚刚刚感叹完,猎户就已经惶惶不安地想伸手来扶。
    “不用扶!”
    忽地有只手从旁边伸出,倪佚翘起唇角,朝猎户温和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被家里大人骄纵惯了,要受些苦才行。”
    话说完了,倪佚的手还没放开,他羞愧地低下头,继续说着:“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孩子。”
    “知县!”
    猎户心中连最后一丝怨恨都跟着消散,同作为孩子们的父亲,他深知养比生更不易,就算右手的疼痛还未消,也早起了就此作罢的打算。
    “刘兄大可放心……”
    看出猎户心中的打算,倪佚却没有顺水推舟,反而是手一扬:“把银子送上来吧。”
    管家出门前就被交代从库房里拿出了二十两白银,此时一听,马上就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捧着递了上来。
    “刘兄听我说!”瞥见刘猎户脸色微变,倪佚忙抬手挡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三丫头定亲的人家我会亲自带着孩子去说明白,刘兄的手受伤,你家地也理应由我们父子负责种好。”
    “草民不敢!”刘猎户吓得一颤,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右肩上的手拉了他一把,只见倪佚竟扬起抹祈求的神色转头瞟了眼倪成杰:“就让我这个父亲好好教教孩子吧!”
    所以的惶恐都在这一眼中放松下来。
    倪佚虽身为知县,从进大牢开始就从没仗着身份施压,更是连提都没提过自己被伤之事。
    进了大牢的第一件事就是弯腰拱手,先承认了倪成杰所犯之错,只祈求猎户父女原谅。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孩子个深刻教训。
    “我都听您的!”刘猎户重重点头,憨厚老实的性子让他从没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眼下只一门心思想着帮帮忙。
    彼时已是盛夏之初,再过两个月不到,就要秋收,倪佚想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倪成杰见识下粮食究竟是如何上桌的。
    这边倪佚派人将医治好的刘猎户父女送回了村里,那边已经着手带着倪成杰上门去与猎户之女定亲的人家道歉。
    ***
    安江县贫穷,事也少。
    作为县令的倪佚坐在后院等了小半天,只等到个自家牛不见了,请求衙役们帮忙去找的案子。
    案子连审理都不用,只派了两个衙役跟着农夫去了村里附近,人还没走出县城,就有同村的人来报牛已找到。
    眼看午时将近,后堂里的气温逐渐升高,坐在一旁瞟着倪佚的县丞只觉得热气不停从衣襟口冒出,后背早已被汗浸湿。
    平时里的县令都是在自己宅子里休息,若是有人击鼓鸣冤才会从家里走到县衙升堂。
    今日一早倪佚就身穿官服,一本正经地坐在后堂翻看县城这些年来的税收账簿以及安江县的县志。
    从坐下到现在都没动过,县丞只能从他时而皱眉时而深思的表情里窥得一丝情况。
    又一次借着扭动脖颈的机会,县丞抬头瞟去,正翻了页纸张的倪佚冷不丁开口:“徐县丞若是有事,可自行离去。”
    “卑职没事!”徐县丞心里一惊,手里的毛笔微颤,一团墨汁滴下,晕开成一大团。
    “那午后县衙就劳徐县丞主持事务,我带着成杰去一趟刘家村。”
    哐当--
    是徐县丞桌面的茶盏被扫翻,接着他手忙脚乱地移开书卷,情急之下站起身时又踩到了长袍的衣摆。
    倪佚就这样看着,等徐县丞整理好,又才缓缓开口:“既是许诺之事,断没有食言的道理。”
    刘家村,就是刘猎户居住的村子。
    下午既然没事,他打算把前几天承诺的事先处理,之后再好好养伤准备迎接秋收的到来。
    脑袋上的伤口只几天时间就已经结疤,在官帽掩盖下,已看不出伤口的模样。
    “大人说得是!”徐县丞整理好桌面,小心回答。
    也不知是怎的,自从前几日这位侯府二爷传出在牢房惊天一跪后,徐县丞反倒是觉得胆颤心惊起来。
    凡是倪佚问起公事还是私事,他都不敢有半分隐瞒。
    这不,一早上下来,他连自己家有几口人孩子们在哪个私塾读书都已全盘托出。
    难道只是大少爷一时兴起?
    开始徐县丞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无意间一瞥看到倪佚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好半晌,才惊觉对方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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