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乃是学生的书房,知县若是不嫌弃的话这边请!”
“带路吧!”
倪佚起身,提起桌上的包袱跟上陈杨,他当然能感觉到年轻人心中的怨气,年纪轻轻,心眼倒是不少。
不过……
在他这个老狐狸面前就不太够瞧了,表情控制得很好,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倒是很明显。
所谓的书房,不过是间四处漏风的茅草屋,书案上放着几张黄纸,墙边的竹制书架上倒是摆满了书。
就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陈杨硬是考上了秀才,不得承认其不仅心性坚韧,就连天赋都上佳!
倪佚坐下,只四处看了看,就开门见山地就说起了三丫的事。
本带来作为赔偿的东西此刻他连提都没提,右手按在包袱上,似笑非笑地朝陈杨挑了挑唇角:“陈秀才有何要求可直接提?”
“……”
一阵静默下,陈杨低头不知想着些什么,倪佚也没催,只欣赏似地在他身上看了两眼,就又转脸去看自己那傻乎乎愣着的儿子。
提起倪成杰的学问,倪佚就更是头疼,这就不得不说到侯府眼下的状况。
老侯爷倪震与老皇帝乃是至交好友,新皇帝登基后更是毫不留恋交出了手中兵权颐养天年,新帝欣慰不已,下了道侯位可世袭的旨意,直接确保了威远侯府往后几代人的荣华富贵。
加之世子倪成延与太子表兄弟的身份,侯府的位置更是坚固无比。
于是衍生而来的问题就是不用努力即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既无需为了前程拼命,那府里的小辈们又何须努力!
当然,其中也有老侯爷为了降低自家存在感的推波助澜,朝廷派别的争夺中,他只求威远侯府能别被卷入其中。
虽然在倪佚看来,这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自从倪成延出生,倪家就与太子自动成了一条船上的关系。
先侯夫人去世后,世子倪成延与二房的两兄弟都是由侯府老夫人张氏亲自抚养。
好在请来的先生没有真放任几人懈怠,不停的鞭笞下,几兄弟的学问还勉强算得上能看,但要说考个功名--那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父亲,我的脸是否没洗净?”
奇怪的目光让倪成杰很在意,他挠了挠自己的脸,以为是泥巴的问题。
哪知倪佚只是摇了摇头,叹气:“为父只是在想,如果我让你现在背个《三字经》你可否能背下?”
倪成杰:不敢吭声!
”想为父好歹是个探花,自己的长子竟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想来甚是惭愧啊!”
就是话落后的重重一叹,忽地让陈杨心头微颤,喉头一动,终于有了动作。
果然是个聪明人!
倪佚眼神闪了闪,轻笑:“可想好了?”
“我想拜倪知县为师!”
陈杨很干脆利落地跪下,抬头的目光中有股子野心从眼底渗出,此时赤果果的展现在了倪佚面前。
他知面前的这位县令不是普通人,当然说得每一句话都不会是随口而说。
“倒是坦白!”
倪成杰震惊,倪佚轻笑。
“成杰先去外面等着。”倪佚朝倪成杰摆手,就在对方刚一张嘴想反驳时又加上句:“去找三丫谢罪!”
“是,父亲!”倪成杰只得乖乖退下。
嘎吱--
老旧木门一关上,倪佚的神情忽地冷了下来,瞳孔中散发出的锋利光芒渐渐笼罩住了陈杨的四周。
就只是这么看着陈杨,却总让他有种不能动弹的感觉,有寒气从脚底缓缓升起,弥漫开来。
“你想拜师?”
“是!”
“你可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刚调戏过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还想拜仇人之父为师?”
“只有站到更高的位置拥有更多权,才能有保护自己家人的能力……”面对倪佚,陈杨觉着自己无所遁形,干脆也就不隐瞒,老老实实继续说道:“我知道大人您是个好人!所以我愿意跪于你身前。”
上来就扣个好人帽子给倪佚的陈杨让他轻笑出声,放于桌面的右手按住其中一张黄纸挪动到自己面前,上面凌乱的几排大字能看出书写之人下笔时心中的烦躁。
倪佚就点了点这几排大字挑眉:“要我收你为学生也可以?”
“……”
“那就成为成杰以后的左膀右臂如何?”
“……”
“觉得荒唐?”陈杨的表情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倪佚抬起右手,双手叠放于膝盖,身子往前倾去:“若是加上我治好你爷爷的陈年旧疾,还能让你们通过自己双手吃穿不愁又如何?”
提到陈老头,这位青年的神情终终于裂开无数条裂痕,所有伪装的深沉都在这一刻卸下。
他就这么往前跪行了几步,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仰头问道:“您是说可以治好我爷爷的喘症?”
“当然!”
“那我答应您!我陈杨起誓……”
清晰的誓言从陈杨口中吐出,他举着右手,目光直直看向倪佚。
这位十六岁的青年,终于因为家人放下了心中默默隐藏起来的仇恨。
“陈杨!”
待陈杨放下右手,倪佚忽然叫他:“你可知?比起成杰,你才是真正的坏人!”
陈杨心头一震,面露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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